墨阊阖手里正端着两碗面条,他用脚踹了踹顾清影的房门。
他知道顾清影现在只可能在做两件事,一是在睡觉,二是在练剑。若是前者,刚好把他吵醒起来练功,若是后者,那就给他填填肚子,免得他饿着肚子身体吃不消。
顾清影经过昨夜一折腾,原本累极了。可是大早上的被璃霖一顿示好,精神上受到了极大的鼓舞,竟顶着睡眠练起剑来,尽管他只是去保持恒道剑法的第一个动作。
他听得门外一阵动静,便已猜到是墨阊阖来找自己,他收起全身的动作,活动了下身体,快步去为墨阊阖打开房门。
体力活向来让人饿得快,自然顾清影也不例外。他看着墨阊阖手上的面条,心里高兴极了。
还没等他伸手去讨要,墨阊阖已经将右手的那一碗面条递给了他。
顾清影坐在桌前,他用筷子使劲拌了拌面条,见这面条都沾上了汤汁,他才开开心心地往嘴里送。可他才吃了一口,眉头却皱了起来,这面太麻了。
他将面条咬断一口吞进嘴里,表情古怪,对着墨阊阖喊道:“这面好麻啊。”
墨阊阖看了他一眼,一脸见怪不怪的表情,说道:“麻就对了,这是本地的特色面条,讲究的就是一个香麻。”
说完,他还笑着将自己碗中的面条大吃了一口。
顾清影看他一本正经地,竟然被他唬住了,他竟以为真的是自己不识货,抄着筷子就把那麻的要命的面条拼命往嘴里送,边送还边向墨阊阖露出一个扭曲的笑容。
若是顾清影多个心眼,只拿着自己手中的筷子,在墨阊阖碗中挑一根面条尝尝,他就会明白自己碗中的面条,根本就不是墨阊阖说的那回事。墨阊阖的那碗面条只是一碗普普通通的清汤面,而顾清影的这碗,则早被墨阊多放了两勺花椒粉,自然麻的要命。
不过,也不是墨阊阖存心要捉弄顾清影,正所谓一日之计在于晨,大早上的练剑自然是最好的时候,他实在不想顾清影因为太困而无法专心练剑。
即便墨阊阖出此下策,有时现实也不尽人意。顾清影被这碗面条麻得睡意全无,可他心里还装着另外一件事。
他眨了眨眼睛,对墨阊阖说道:“兄弟,陪我出去买个东西。”
墨阊阖一脸不解地问道:“你要买什么东西?”
顾清影面无表情,很平和地说道:“你等下就知道了。”
顾清影带着墨阊阖在街上一阵乱逛,找了很久,都没有找到他想要的东西。期间,墨阊阖多次让他把想买的东西说出来,他好帮他找,可顾清影即便在街上一顿瞎晃悠,也不肯把那玩意儿说出来。
墨阊阖都无语了,心里暗叹道:“你待会儿找到那玩意儿了,我不就知道是什么了,你瞒个什么劲啊。”
最后,两人瞎晃悠了好久,顾清影才在一间名叫引蝶轩的店子面前停了下来。
他正想走进去,才刚迈开了步子,却被墨阊阖一把拦下。
墨阊阖道:“我是不阻止你给师姐买东西,但这个店子不是给你我这样的人准备的。”
顾清影一脸不解,问道:“男的不能买首饰么?”
墨阊阖一脸浅笑,摇了摇头道:“那倒不是,不过,这店子这么富丽堂皇,明显是给倚云庄里游玩的人准备的。”
顾清影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他想着早上才刚收到璃霖的五两银子,加上原本手头就还有些闲钱,便也不觉得担忧,兀自向墨阊阖说道:“就进去看看吧,又没啥事。”
说完,扯着墨阊阖就往里面跑。
引蝶轩的老板看了看眼前的两个人,他们虽然看上去年纪轻轻,一副涉世未深的样子,但看着他们身上穿着的牙色道服,明白他们是某个门派的,他也不便得罪。
那老板毕恭毕敬,笑着问道:“二位客官,想要买些啥?”
顾清影笑着回答道:“我想看一下你们这儿的发饰。”
这引蝶轩是祖传的基业,这老板自懂事起到现在,打理这店子已有四十余年,他见过的人不尽期数,拿捏起这些江湖人士也是颇有一手。
若是那些中年男子,长得还有几分凶神恶煞,前来买卖首饰,他一定拿出店里最次的东西,卖一个最低的价格,还赔上几句好话。这样的人从来不会是他的财神爷,他只希望他们拿了东西就走,莫要多呆,给自己的店子惹上不必要的麻烦。
可眼前的人不同,他们只是两个不谙世事的少年,长得也还和气,料想也不会做出什么伤天害理之事。
对于这样的人,他总会能出店里最好的东西,说出一个最合适的价格。因为年轻人总比中年人细腻得多,他们有时莫名能看出东西的好坏,给他们看最好的东西总能给他们的留下个好印象,同时,即便是他给出的最合适的价格,也是他们这样初出茅庐的年轻人所负担不起的。他们也同样不是他的财神爷。
那老板从柜子里把一个精美的铁盒拿开,从它的下面拿出一个普普通通的木盒子,把它放在两人面前,用钥匙打开,指了指里面精美的发饰,笑着说道:“二位请挑吧。”
顾清影看了看那些发饰,里面的步摇、钗子、簪子装缀着蝴蝶、游鱼、凤头,配着各种材质,可以说应有尽有。
顾清影哪里会挑什么首饰,可他也不好让墨阊阖去挑这玩意儿,只拿了一根银簪,它的后面装缀着一条游鱼,上面还嵌了一颗珍珠。
他的想法很简单,珍珠比金玉玛瑙都便宜,自然这簪子也贵不到哪儿去。
当然,这只是他觉得。
那老板看他选这支簪子,表面上波澜不惊,心里却十分高兴。如他所想的一般,这样的少年总是十分识货的。
古代珍珠全靠天然采集,自然异常昂贵。
那老板笑着说道:“客官喜欢这件的话,那就一百两吧。”
引蝶轩里随便一件首饰,若是碰到某些喜欢它富家公子,即便是要价一千两,也不会有人嫌贵。
可眼前这支簪子不同,许多人知道这颗珠子的价值,却偏偏嫌弃这是支银簪,甚至有人因为这是支银簪,而怀疑到上面这颗珠子的真假。
这又何尝不是买椟还珠。
不过,这样的宝贝,他开价一百两,他并不觉得顾清影能拿的出来的人。
年轻人,知难而退总是好的。
顾清影只觉这簪子贵得离谱,可他确实不识货,只微微侧头看了看墨阊阖。
墨阊阖识得他这点小心思,对他微微地点了点头。
临寒国四周都没有海,这珍珠无疑是个稀罕物,这老板只收顾清影一百两,他倒觉得是这老板不识货。
顾清影身上确实没有一百两银子,不过他倒是有两片价格不菲的金叶子。若是他没有这两片金叶子,他定会知难而退,尴尬地对着老板说,他下次再来吧。或许,即便他有那个钱,也不会去买这般昂贵的东西。
不过,越是年轻的男人,在女人的事上,越是爱极了面子。
此时墨阊阖这个熟人站在身后,再加上是他自己要来买首饰的,他觉得自己已下不了台,这个簪子他买定了。
他一阵肉疼,从衣襟里摸了摸那两片金叶子,从中拿了一片出来,心里念叨着,这玩意儿家里还很多,没关系的。缓缓才将金叶子给那老板看。
那老板做了几十年的首饰生意,自然识货,他一眼便看出那是片金叶子,心里也是一惊。
他只笑了笑说道:“这一片金叶子正好价值一百两银子,你拿它来换这簪子,倒也合适。”
虽然这簪子一百两卖给顾清影,确实有些贱卖的味道,可这老板却一点都不生气,相反还有些开心——这簪子虽然昂贵,可没人去买,它便永远只是一件首饰,当不成真金白银,不过把它以合适的价格卖给一个识货的人,他心里到还有几分痛快。
顾清影收好这簪子走出这引蝶轩,他感觉平平,只当是做了一场简单的买卖。
一旁的墨阊阖则不同,他压根就不觉的顾清影,能买得起这家店里的东西,等到顾清影确实包好簪子走出这引蝶轩时,他才回过神来。
不过,他一出这门,便一脸玩味看着顾清影。
顾清影看到这眼神,问道:“你几个意思?”
墨阊阖一脸浅笑,回答道:“没什么,只是想到了一件好玩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