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节很快就过去了。
这些日子,除了必要的走亲戚,陆迟基本闲在何晚家享受二人世界。
这也导致了徐飞扬苦不堪言,帮陆迟给家里打了一周多的掩护,几乎每天都要想个借口,还得不带重样儿。
这些细节陆迟自然不清楚,就算知道了恐怕也只会一笑泯内疚。
做兄弟很简单,有苦你去吃,福来我去享。
时间一长,徐飞扬心里的愤懑也就堆积成山,陆迟好声好气的说请他吃个早饭方才罢休。
......
天色尚早,雾蒙蒙一片。
徐飞扬站在街角,左瞅瞅右望望,等的心中急躁时才看见一道高大身影慢悠悠走来。
他远远的挥了挥手,“小陆子,赶紧来!”
两人去的是一家新开的包子店,点了三笼包子和两杯豆浆。
大早上的人还不多,一股子晨间特有的清新空气特别好闻。
“嗬,你这家伙说好的请我吃饭,一点不积极,乌龟都比你走得快。”
是是是,晓得你最快了。
陆迟打了个哈欠,随口回。
“飞扬,细节能体现出很多东西。”
好半响才琢磨透意思,徐飞扬挑挑眉。
“我看啊,你就是沉溺在温柔乡无法自拔,怎么没把何晚叫上?”
陆迟摇摇头,有些睡眼朦胧。
“她中午才起得来,像头猪一样。”
在这一周里,何晚基本每天都看小说直到两三点才睡,她不睡陆迟自然也睡不着,基本就陪着熬夜了。
天知道他维持了半年的晨跑习惯,就这样轻易的被打破了。
唯一值得欣慰的是,因陆迟坚决守住底线,到后来,何晚也陪着他睡沙发了。
一人一张,互不打扰,不过一扭头就能看见对方所有的睡相。
偶尔陆迟起得早,也会把她抱去床上睡。
不多时,热气腾腾的三笼包子上了桌。
男人吃东西快,一口一个,很快三笼包子就被消灭的干干净净。
陆迟起身去结了帐,走到街道上时,已经能看到些许初阳微升的端倪。
徐飞扬随意扫了扫空荡荡的大街,眼珠子一转。
“小陆子,你不是对那个什么长安街感兴趣,咱们去瞧瞧?”
摇摇头,陆迟随口回,“查不出来就算了。”
且不说何晚已经允诺过,再加上徐飞扬之前三番五次在公安局查,都没有查出来任何。
很显然,有人做了手脚。
见陆迟就这样打算走了,徐飞扬立马上前拦着,一拍脑门。
“别急小陆子,本大仙掐指一算,今日我们必定有所收获!”
他有模有样的晃着脑袋,像个十足的神棍。
陆迟一乐,想着没事去逛逛也行。
待两人走到萧条的长安街,依稀还能看见不少人影。
不过半年时间,一排排高楼大厦的影子就像雨后春笋般冒了出来。
一眼望去,冷清的街道上已有许多门面敞开着,不少目光长远的店家已经开始装修店面。
待两人经过一处泛着浓浓水泥灰味道的门面时,陆迟余光一扫,就看到了一封鼓鼓的黄色信封。
那是一个时代的印记。
隐隐的,还能听见几道交谈声。
“老同学,我这营业执照的事......”
“好说好说,我办事你就放一万个心。”
收钱办事,各行各业理应如此。
陆迟随意瞥了眼就继续往前走,抬了一半的脚却硬生生收了回来。
视线中,一位温文尔雅的中年男人沉下脸,大步迈向那处店面。
胡天?
还在交谈的那两人都未曾注意到胡天的到来,那名收钱的小伙看上去二十七八岁,蓦地就感觉到肩膀被拍了下。
不耐烦的回头时,脸色霎时苍白不堪。
“胡,胡局。”
胡天满脸严肃,不由分说夺走那封信封,里面是一叠叠纸钞。
在远处观望的陆迟神色逐渐古怪起来,不禁感叹这人胆子是真大。
光天化日之下,强抢贿赂。
真狠。
可下一幕,却颠覆所有。
“营业执照的办理必须严格按照规章制度,今天的事我可以当作没看到,但我不希望还有下次。”
说话间,胡天转身将那信封递给店家。
店家愣了愣,也瞬间反应过来,急忙解释。
“胡局长,我这也是无奈之举,局子里的人说不交钱就不给办......”
胡天直接抬手打断。
“只要你的材料符合硬性要求,谁敢为难你就直接到工商局找我。”
“谢谢胡局长,谢谢谢谢......”
接着,胡天看向瑟瑟发抖的小伙,神色肃穆。
“小王,尸位素餐这几个字的意思就不用我多说了。”
很明显一切都被看在眼里,小王只好一阵失魂落魄的走了。
胡天默默望着那道身影逐渐远去,神色意味不明。
他心知这类受贿的事情时有发生,可他精力有限阻止不了太多,只能偶尔突袭检查一番。
毕竟,人的贪欲是无法遏制的。
而在一旁观望了场好戏的陆迟,仿佛被刷新了三观。
......呸?
由着恨屋及乌的道理,他自然觉着胡天也不是什么好官,类似于无情压榨老百姓那种。
当然,不排除胡天在第五层。
看出陆迟脸上的怀疑,徐飞扬及时出声解释。
“你别看胡乐那家伙像坨屎,他爸还是很负责的,风评一向极好。”
一个人的善恶,岂是简简单单就能概括。
即便是伪善,只要永远没有被人发觉的那天,那就是一种善。
见事情解决,胡天抬脚欲走,余光一扫就发现站在街边的陆迟二人,迟疑了下,转身朝他们走去。
“胡叔叔。”
朝徐飞扬点点头,接着,胡天看向陆迟。
“我家乐儿之前做的事我也了解到不少,还望小朋友不计前嫌。”
陆迟不得不承认,胡天给他的感官自始至终都十分不错,言行举止都让人如沐春风般。
若只是虚情假意,完全没有必要说这些话,更没必要向他一个普通学生说这些话。
是个分得清是非黑白的。
可陆迟心里也明白,如果没有前几天何晚那一遭,结果或许就会变得不一样了。
但那也很正常。
思及此,陆迟礼貌的向胡天客套了几句,不卑不亢。
见他满身宠辱不惊,胡天心里不禁生出几分感慨。
前段时间胡地那件事,或许能瞒过许多人,但怎么瞒得住身处高位的胡天。
事实上,胡天对陆迟还真没生出什么恶意,他对弟弟做的腌臜事一清二楚,心里也不耻其行径。
可毕竟血脉相连,至多劝阻,很难上升到大义灭亲的地步。
胡天也只是恰巧遇见了顺便聊几句,转身便准备离开。
“胡叔叔,等等!”
徐飞扬思索了下,想着胡天身为工商局局长,而现在这条长安街的许多相关事项都与其密切相连。
没准能知道些什么。
“是这样,胡叔叔,你知不知道长安街,以前都有些什么......”
他大概描述了下,例如曾有哪些居民楼或标志性建筑之类的。
在公安局都没能查出来些什么,若还有人对长安街能称得上了解,恐怕就只有眼前的胡天了。
没料到会问这个,胡天沉吟片刻才回。
“这片区域已经荒废好几年了,在政府拆迁以前,就只有几栋老式居民楼。”
“唯一特殊点的,就只有那家孤儿院,没记错的话好像是一位老人家创办的。”
看出陆迟两人眼中浓浓的好奇,胡天就多提了一句。
“不过,在前几年却因为程序不合法被迫解散了。”
孤儿院?
陆迟难免愣了愣。
岁月漫长,他是真没一点印象了。
这个词于大多数人的安逸生活相比,太过遥远。
在陆迟的一贯印象里,对孤儿院的了解也仅仅停留在电视剧里。
话一说完,胡天低头看了眼手表的时间,上班去了。
朝他说了好几声谢谢后,徐飞扬一拍脑门。
“小陆子,那家孤儿院我好像想起来了。”
“我先问问你,你觉得孤儿院是怎样的?”
应该是,一大群可爱调皮的孩子们温馨的生活在一起。
思及此,陆迟说出了自己想象中的场景。
一轮红日喷薄而出,肆意辉洒着黎明的曙光,不少朝九晚五的人们行走在街头。
徐飞扬抬眼看向和煦的初阳,眉头不自觉皱成一团。
“你肯定没见过真实的孤儿院。”
“大概在十二岁的时候,我偷偷溜进去看过一次,你猜我的第一印象是什么?”
“是害怕。”
陆迟皱了皱眉。
他脑中能构建出的场景,孤儿院的外观应该跟普通幼儿园很像才对。
理所应当也应该......
“小陆子你不知道,那里大多数孩子都是脑瘫儿童,还有不少四肢不健全的。”
“我现在都还记得是一个阿姨照看十几个孩子,完全管不过来的。”
“整个院子包括房间里却特别安静,很多孩子不是聋哑人,却胜似聋哑人。”
陆迟敛了敛眸,心里莫名揪成一团。
许多孩子或许根本无法像正常人那般追逐玩乐,嬉戏打闹,只能躺在冰冷的床上惶惶度日。
甚至,无法拥有微笑的理由。
还来不及缓和心绪,就听见徐飞扬说出最后一句话。
“毕竟血浓于水,如果不是万般无奈之下,应该没有哪个父母忍心抛弃自己的孩子吧......”
陆迟沉默了。
人非草木,孰能无情。
这个社会本就是如此的两极分化,甚至可以说那些孩子很难拥有未来,没有选择的权利。
运气差的,也许根本活不到曙光照耀的那天,只能在灰暗的角落里残存顽抗,运气好的,才会被好心人收养。
这世上的可怜人不计其数,那些催人泪下的事实,更在不知名的角落里时时刻刻发生。
有一部电影讲述过这样的故事,以真实经历改编,发生在黎巴嫩。
《何以为家》。
电影讲的是一个不过才十二岁的男孩儿,因悲惨的生活经历,他控告自己的父母,原因竟是父母生下了他。
生而不养,何以为家。
这世上哪来的感同身受,只有冷暖自知罢了。
希望每个人都能不吝祈祷。
愿那些孩子能被这个世界温柔以待,即使生命总以刻薄荒芜相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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