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这么了解这坐忘心法,该不会您…”
叶健坤然默沉思半晌,忽的想到了什么,抬头看向斛酒翁迟疑地开口道。
轻轻一笑,斛酒翁随意地靠着椅背,仰头又是饮下一口酒,轻声道:“我知道你在想些什么,不过很可惜,我不是。”
斛酒翁缓缓放下手中地酒壶,目光深邃地看向远方,轻声道:“不过那家伙我倒是认识他。”
“认识?”
“对的,就是认识,熟,也不熟。说来可笑,认识他的人很多很多,但真正说得上和他熟悉的,也没有几个,更别说朋友了。”
斛酒翁轻轻摩挲着酒壶,轻轻道:“那个家伙啊,可以说是天赋异禀,不过他却偏偏却又太过鹤立独行。其实啊,不单单这个心法,除此之外,他对这片天地的贡献却又何曾少过,不过却是没多少人记得他了罢!除了他本身的原因以外,更多的却是…算了。”
话到此处,斛酒翁忽的却是停住了口,下意识看了一眼叶健坤的眉心处,轻轻一叹。
“我想,你应该也不怎么知道他的,对吧。虽说你的那个陆秩诩叔叔一直视他为偶像,但他应该不会和你说太多有关他的事才对,毕竟他啊,在这个世界上终究还是留下了太多的诟病。哎,这个不提也罢,日后你总归会知道的。不过这坐忘心法的缘来你肯定是知之甚详的罢!”
“嗯。”
叶健坤点点头,轻声道:“这个心法是首代儒家的一位圣人结合道,法,儒三门大学问,以大毅力,大见知所创立出最初的模本,后被多为大能丰富完善,威力越发强大,是儒家礼圣一脉所流传下来的几大心法之一。”
斛酒翁轻轻点头,忽的开口道:“那位儒家圣人就是当年那个最辉煌的时代里的儒家显圣君子之一,在当时七十二位儒家圣人之中排行第一十二。他名为,知新。”
淡淡说了这几句,斛酒翁便是不在言语,沉默半晌,忽开口道:“你知道,我为什么让你喝这黄粱酒吗?其实,现在的你,是不适合喝这酒的,甚至可以说是暴殄天物,起码要等你正式开始修行,开始灵气孕纳的那个时候接触才好。而修行的越高,越晚碰这个酒,这对你的作用就越好。”
叶健坤听得这话,一脸茫然地看着斛酒翁轻轻摩挲着一旁的酒壶,欲言又止,默默等待他的下一句话。
“不过,我还是给你喝了这酒。我知道你这心里肯定有所困惑。其实啊,这是因为我现在看中的,不是这酒的大梦千秋的功效。这所谓的“人生顿悟,了空之法”,的确是来我这饮酒的修行者所最看中的它的妙用之一。其实啊,我更看重的却是它的另一个妙用,一个几乎没多少人知道的妙用。”
斛酒翁目光如炬,定定地看着叶健坤,深深地看着他的眼睛,仿佛要看到他的最深处,要把他看的彻彻底底。
“那就是,问心。”
……
一脸冷漠地坐在一边,范鉴奕脸色越发难看,看着手上的一张不过区区几十个字的纸条一言不发。而一边的黑衣人毕恭毕敬地单膝跪地跪在一旁,不敢发出一丝声音,唯恐惊扰了正在气头上的范鉴奕。
胡俊悠哉悠哉地打量了身处的这栋阁楼一番,旋即便是施施然地坐到范鉴奕对面,看到他这越发难看的脸色,不由得一愣,小心地开口道:“怎么了?难道陆家还敢有什么小动作不成?”
“没有。”
手缓缓捏起拳头,将手中的纸张死死攥住,范鉴奕脸色难看道:“没什么大事,就是那个妮子要回去了,就留下了这张纸说了几句罢了。哼!也不知道范俊熙怎么就生了这么个玩意!”
“那倒也还好,至少我们的目的完成了一半,扰乱了范家的心,还有了那个孩子的大致下落。”
“哼!”
范鉴奕冷哼一声,冷冷道:“本来今天可以做的更好,那个陆鉴禹那个小家伙的心明显已经乱了,要是这妮子懂得配合一下,这陆家还能对我们接下来的计划有什么影响!?哼!果然儿女情长最坏事!”
范鉴奕话到此处越发来气,随手一拍桌面便是径直进了房门。
胡俊愣愣看着范鉴奕进的房间,回过神来,看向范鉴奕先前位置处一边桌面上的小纸条,略一犹豫,右手轻轻一招,那张纸条便是轻飘飘地落到他的手上。
“范鉴奕叔叔,我还有别的事,既然我在这里的作用用完了,我想这里有我没我都一样,我想先回去休息了,就这样。”
看着署名都没有的小纸条,胡俊忽的轻轻一叹,看向范鉴奕的房门,喃喃道:“不过她会这样倒也没错,这范家的长一辈都是太多利益性了,我道盟和他们一起,真的对吗?”
默默握着手中这一纸条,胡俊神色复杂,阴晴不定。
……
“爸。”
陆蔷苇怯生生地敲敲门,轻轻道:“我进来了哦。”
听着书房内毫无动静,陆蔷苇脸上浮现出一抹无奈,认命般的叹了一口气,旋即便是乖乖地推门进得屋来。
书房内灯光明亮,一道巍峨如山的身影静静屹立在书桌前。虽然已经是中年之态,然而一身书生打扮却平添了一份温玉气质。头戴玉冠,头发拢起束于冠内,一只玉钗斜斜插过,白衫白裤,提笔写字间尽是书生意气风发,身为商贾之家的家主却没有半分铜钱气味,倒是书生意气风发,让人如沐春风。
挥笔之间写下最后一个字,这中年书生轻轻放下笔来,头也不抬,便是淡淡地说道:“听你陆靖宇叔叔说了大概,看来你玩的倒是挺开心的。”
“哪里啊。”
陆蔷苇眼珠子转了转,撒娇一声,刚要上前挽住这中年书生的手臂,却被他抬头轻轻一个眼神震慑的不敢乱动,当下乖乖的站在一边,手轻轻攥着衣角,小声说道:“我这不也是想着让鉴禹他早点走出来嘛,那个女孩子根本就不值得他这样心心念念,呐,今天不就证明了一切了嘛,长痛不如短痛……”
冷冷看着陆蔷苇在那一言一语的为自我开脱,直到陆蔷苇声音自觉地越发低声下来,直至不敢在多说一个字,中年书生这才冷哼一声,将手中的笔随意一拋,而那支笔却是半空处忽的一悬,旋即便是自己轻轻地挂在一旁的玉架上。
“怎么,你还觉得你自己做的很好?还长痛不如短痛!”
中年书生双手后负,冷冷看着陆蔷苇,冷哼一声道:“你真当你弟弟的事我们不清楚?范家那些个老东西是什么德行你是真的不知道还是给我装糊涂!你弟弟这一拒绝,你觉得哪个女孩子会有什么好结果?你还故意隐瞒不报,让得你弟弟直接正面对上,然后给我在一旁看戏!好看吗?好看吗!”
陆蔷苇噤若寒蝉,越发不敢言语,头低的极低。
“你以为我们都不清楚这件事情吗?”
中年书生缓缓坐下,看着身前乖巧的一言不敢发的陆蔷苇,眼中闪过一丝不忍心,最后还是无奈地轻轻一叹,语气放缓道:“坐下吧,给我现在装什么可怜,要不是你们大姐不在,哼哼,我看都不用我批评你了。”
听得前面几句,陆蔷苇偷偷一乐,便要乖乖坐下,心里刚想着可以幸免于难,却来不及多开心,后面半句话便是让得她直接遍体冷汗,屁股触电一般瞬间离开椅子,低头喃喃道:“别,我,我还是站着舒服。”
哭笑不得地摇摇头,中年书生叹了口气,道:“我们陆家虽然也是靠商起业,但我们不比范家长久,毕竟范家自成立起,至今起码千年以上,就算他们后继无力,甚至可以说是走错了路,不过这也不是我们陆家可以轻易扳倒的。毕竟我们自起家至今不过区区500年,这是我们的不足,然而就在这区区500年的时间我们便是追上了这所谓的商家巨头,这是我们的骄傲,却更要是我们的努力和坚守。”
“这范家身为商家之首,甚至是商家之祖。他们目光高远,却又偏偏眼界有限,他们作为最成功的商人,却也就只能是商人。毕竟对于他们而言,一切都是可以当做是利益交换的商品,他们眼中也就只剩下利益,但我们不同。”
“我们是靠商起家,但我们不单单是商家,我们陆家其实在各行各业中都有我们的手,所以商场上范家压我们一头,其实我是不甚在意的,毕竟我们从商也不过就是靠着区区灵器,法器供给这一方不大却肯定不小的市场,但是,我们绝不能像范家一般,眼中只剩下利益!”
“其实,对于你弟弟这件事,我们又何曾不知道是范家在其中搞鬼,我们都很清楚范家其实不过是利用这件事罢了,利用那个女孩牵制你弟弟,利用这件事情影响我们陆家形象,利用道盟打压我们陆家的生意,利用他们所能利用的一切,只要他们觉得有利可图,那么他们就没有什么是不能放弃的,只要利益到位他们就觉得值得。但其实,他们能确定,这件事上,真的是我们陆家处处处于下风吗?我们其实何曾不是也在利用?”
中年书生淡淡看着越发噤若寒蝉的陆蔷苇,轻轻道:“不过我们终究和他们不同,我们有底线,他们没有。你不用瞎想什么,就好好做好你该做的事就够了。还有,我不希望下次还能听到你的“杰出贡献”,懂了吗。”
“是,我懂了。”
陆蔷苇低着头轻轻应了一声,却不敢再多加言语。
中年书生叹了一口气,目光往范鉴奕所居住的那栋阁楼投去,忽的冷冷一笑,“既然他们还要继续留下,那就留下吧。有趣,他们这点心思谁人能不懂?我就好好帮帮他们,毕竟,谁叫我们陆家“好客”呢!不过啊,那个女孩,其实还是挺不错的。”
“嗯,哦,啊?”
陆蔷苇心不在焉地听着,听到最后那一句话不由得诧异地发出怪音,抬头看向中年书生,“可是,爸,今天你也看到了吧,她今天可是陪着那个老不死的来逼宫的,她这…”
收回目光,中年书生深深地看着陆蔷苇,看得陆蔷苇浑身不自在时,中年书生眼中掠过一丝神伤,而后轻轻一笑,然而这所谓的笑容却是那么苦涩。
“你还小,现在不懂的,等总有一天,你都会懂的。”
中年书生伸出手来,轻轻摸了摸陆蔷苇的小脑袋,旋即便是一拂衣袖,目光投向西北方向,“时间差不多了,看来我也得准备去看看了,毕竟人家家里的那些个恶客还是因为我们的缘故。”
淡淡瞥了一眼陆蔷苇,中年书生缓缓道:“这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你既然身处我陆家暗部做事,那么情报无论巨细,都要上报,要是下一次再这样为了好玩还是什么目的乱来的话,下次来和你聊天的人,一定不会是你想看到的。”
“是是是!”
陆蔷苇苦着脸连应数声,一抬头,却见得书生早已不知去向,不由得轻嘘了一口气,拍拍胸口,喃喃道:“哎,还想着好好玩玩呢,差点把我自己玩脱,哎,可可怜怜哦!”
……
夜色渐深,路上行人虽然还未曾达到零零散散的程度,却也变少了许多。而在那不远处的一条寂寂寥寥的小巷中,陆鉴禹独自一人失魂落魄地往前走去。
忽的一道声音从身后悠悠传来,陆鉴禹整个人顿时愣在了原地。
“你要去哪里?”
陆鉴禹脸上浮现出一抹难以置信,缓缓转过身来回头看向小巷的深处,一道倩影缓缓走来,不是范秋伊却又是谁?
范秋伊走近陆鉴禹身边,俏脸微仰,目光如炬地看着陆鉴禹,轻声道:“你还愿意陪我去喝点小酒吗?”
陆鉴禹嘴唇微动,颤声道:“还可以吗?”
范秋伊脸上浮现出一抹笑意,“你个傻子,你说呢?”
陆鉴禹脸上浮现出,似哭非哭,若笑非笑的表情,沙哑道:“那,老地方?”
“嗯。”
范秋伊轻轻点了点头,自然地伸手拉住陆鉴禹的手径直向着一旁的道路缓缓走去。
“大男人还掉眼泪,不嫌丢脸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