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从武夫先是一愣,而后便是满脸的不屑。
眼前这个似滚刀肉般的和尚显然给他们带来一丝震撼,可是毕竟都是干着拿刀吃饭的差事,如何英勇顽劣的恶徒他们都见过,何况只是一个只会斗狠的和尚。
之前只是教训和尚,让他吃点苦头。可这和尚显然不领情,那么在出手,便只能下狠手了,毕竟他们身后是鸿胪寺的官员,代表着朝廷,既然有人敢对朝廷不敬,那那么便只好送他归西。
随从武夫持刀而来,杀气腾腾,下了绝心要取和尚的命。
和尚眼见那明晃晃的刀就要向自己伸来,脸上满是嘲弄,还哈哈大笑,似疯了一般。
就在这时,和尚身后的街道上冲来一少年。
少年书童打扮,面目冷峻,眼神冷淡,双手握着一柄戾气逼人的剑,脚下快步如风向着这方奔来。
随从武夫一顿,轻哼了一声,心道:穷乡僻壤必出刁民,又来了一个不怕死的家伙。
李慕白冷冷的盯着书童手中的剑。
书童少年举剑杀来,跃过李八斗将他推到自己身后,横扫一剑,挡下了劈向李八斗的横刀。
他用着最普通的格斗术,是军中最基本也是最实用的招式。
刀剑相撞,咣当只响。
甫一交锋,只见那些武夫手中劈下的刀便断裂开来。
这种断裂不是兵刃相撞被对方的利刃切割断开,而是刀身裂成细碎,不是被切的更像是被震的,震成一片片破碎的铁片。
狄青挥舞着北落师门,杀向那群随从武夫。
诡异的一幕再次上演,北落师门所到之处,皆是一阵铁片碎裂的声响,那武夫手中的横刀,如木炭做的,酥脆无比,与北落师门相撞,即刻碎成一地。
武夫们盯着书童手中的凶物,纷纷后退。
李慕白,眉头微皱。叹了一声,随手又是一挥,一道真流再次蓬勃而出,直接撞向了狄青。
还是修行者的手段高明,适才狄青手持北落师门,与武夫缠斗如入无人之地,所向披靡,下一刻顿时被这股气流,推向百尺外,连同他身后的李八斗,重重的摔在街道上,手中的北落师门也脱手而出。
两个少年倒地,同时喷出一口鲜血。
狄青慌忙的爬起来,向北落师门抓去。
和尚看着他,骂道:“干嘛逞强。”
语气冰冷很不近人情,毕竟人家刚是为了救他才落的这般狼狈。
和尚就是这么个人,刀子嘴豆腐心,他自然感激狄青的拔刀相助,但不想让他为了自己而丢了性命,故而做出一副不近人情的嘴脸来。
狄青艰难的将北落师门重新握起来,护在和尚身前,似没听到和尚的冷嘲,平静的说道:“先生的意思,我要保你周全。”
李慕白冷冷的望着两位少年,没好气的向那些随从武夫吩咐道:“杀了。”
那些还未断刃的武夫,拔出刀来,小心翼翼的向两个少年靠去,眼中紧盯着狄青手中的北落师门。
桥上的那抹红衣终于有所动容,看着狄青身后的和尚,冷冷的喝道:“够了!登徒子!”
和尚坐在地上,嘴角咧出一抹苦笑,摇了摇头。
“为什么?”羽衣怒问道。
和尚看着她,说了一句最酸的话:“你要走,凭什么不告诉我。”
凭什么?
人家又凭什么告诉自己?连和尚自己也都觉这句有多么的鸡肋。
凭什么?
和尚自己心中有一万个答案,在这一万答案之中,顺便找一个便能告诉自己,便知道今天的行径是多么的愚蠢,但是和尚还是这样问了。
这便是痴情人的愚蠢,总是拿自身最脆弱的东西,去硬碰对方最刚硬的一面。
如卵击石,如飞蛾扑火。
一身碎,且卑微。
羽衣苦笑的摇了摇头。
和尚也苦笑的摇了摇头。
一个无奈,一个无悔……
持刀武夫再次杀来,狄青咬着牙支撑着自己。身后的和尚爬起来骂了一声,“滚开!我来。”
说罢,自己走到狄青身前,看着渐渐逼近的武夫们,说道:“干脆留在这里好了!”
武夫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脸懵,不知和尚所言何意。
而就在这时,和尚大喊了一声:“花姐!”
刚才因为打闹,人们竟忘了这头猪的存在。
就在这时,不可思议的事情发生了,只见和尚身旁的猪,一回身,将屁股撅的老高,对着那群逼近的武夫来了一通屁击。
谁能想到一头猪的屁,竟然如此大的威力。
只听一声惊天屁响,一股磅礴的白气从花姐屁股里喷出。
那白气冷气逼人,如一团雾般,将那帮武夫笼罩,片刻功夫,桥头上多了许多冰人。
所有人都傻眼了,小镇上看热闹的人群噗嗤一笑都乐了,谁想到李八斗养的这头猪,既然如此厉害。
而那些来自鸿胪寺的官员,更是愕然,心想这头猪是何神兽?纷纷回身,向李慕白看去,场间唯有他是修行者,经历过许多光怪陆离的事情,见多识广,应该认得此物,都等着他来解惑。
而李慕白却也是眉头紧锁,一脸的不可思议。
花姐有这神能,是李八斗偶然间发现的。
一日,花姐贪吃,吞了许多巴豆,夜里边消食自己偷偷的跑到了李八斗藏小醉梨的地窖中,随后那屁一个接着一个。
深夜,李八斗被那动静给惊醒,以为有人在偷他的小醉梨,和尚蹑手蹑脚来到酒窖,谁想一开酒窖的门,看到了一辈子都无法忘怀的一幕。
偌大的酒窖,不知经历了什么,变成了一片冰天雪地,四周挂满了冰柱,如置身于冰洞奇观之中。
而花姐虚弱的趴在那冰雪上,显然放屁放到了虚脱。
从那以后,李八斗便发现了花姐的这项异能,他再也不敢给花姐喂豆子,也不让花姐随意放屁,自己像捡到宝了似的,偷偷的将花姐这项异能保护起来。
心想这便是他日后称霸小镇的杀手锏,没曾想今日用上了。
但他始终也想不明白花姐身上的异能是怎么回事。
场间唯一明了此事缘由的只有一人,便是羽衣。
那可是南先生精心培育了十年的冰芯草,而且不是一株,而是成片的上百株的冰芯草,一朝被这头畜生都给祸害了。这头畜生果真胃口了得,竟然能消化这等阴寒之物,也算是阴差阳错间培育出了一头灵兽。
羽衣看着那头此刻整向自己摇头晃脑卖乖的花姐,心中的那口怒气不知何时早已烟消云散,不经意间她发现,其实李八斗养的这头猪其实也蛮可爱的。
再看了一眼那头猪身后的和尚,眼神复杂了起来。
她从来没有想到,这个登徒子竟然对自己用情如此之深。
而场间最尴尬的莫过于李慕白了,这头拦路的猪,显然不是凡物,它那屁显然也不可小觑,若破它的寒气,唯有出剑。
难道让他在这堂堂的剑阁首席大弟子,面对一头猪出剑?
这日后传出去,岂不让人笑掉大牙?
就在他犹豫不决之时,天边压下一道威严的气息,李慕白心中顿时紧张了起来,琉璃也同时颤动。
这时对面的街道上,缓缓的行来一个独臂先生。
是小镇的教书先生,这一天他穿的很整洁。
头上裹着一方巾,身上还是那件洗的发白的青衫,看上去竟无比的儒雅。
他步伐很慢,脚下却生风,青衣翩翩似仙人。
李慕白一直等待着这一刻,手中的琉璃剑早已蓄势依旧,渴望着出鞘。
他深吸一口气,凝聚神念,气海中真流涌动,准备出剑。
适才他还在为一头猪犹豫要不要出剑,而当他真正想出剑的时候,却发现自己根本出不了剑。
那个人太强了,自己竟被那道气息所压制,出不了剑。
琉璃在剑鞘中颤动,发出刺耳的摩擦声,如剑悲鸣。
李慕白顿时,满头大汗。
不想那个独臂先生走来只是看了他一眼,根本没有动手的打算,而更奇怪的是他更像是来帮自己的。
只见他款款来到那两个少年面前,说了几句话后,便把那两个拦路的少年,拉在了一旁,将那通往泊头的路让了出来。
被寒气所冻成冰人的随从,也在此时诡异的融开,那些曾被冰冻的武夫一脸蒙圈的,拍打着自己,检查身上是否有异,如身在梦中一般。
路既然已经让开,李慕白深吸一口气,挥了挥手示意众人离开。
经历过这场闹剧,来自鸿胪寺的那些官员和随从们早已没有了来时的那种嚣张与傲气,每个人都便的小心翼翼起来,战战兢兢的从桥上走过。
而小镇看热闹的民众,显然还没尽兴,掀起一阵阵哀怨与叹息。
趾高气扬的来,灰头土脸的去。
李慕白经过桥头之时,刻意的停顿了一下,向那位独臂先生点头致谢,而那先生似没看到一般,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而只有羽衣潸然泪下,跪在桥头向南先生重重的磕了三个头。
南先生还是如以往般慈祥,微笑的挥了挥手。
他们谁也没有说话,那些告别的话早已不知说了多少遍了。
一道目光相送,便是最后的告别。
大队人马缓缓的来到泊头,如来时一般,尊卑有序的陆陆续续的登上那艏巨船。
而小镇的乡民,也跟着身后,始终与他们保持着一定的距离,远远的看着。
南先生,带着李八斗和狄青,也走在人群的最后面。
狄青望着那艘巨船,若有所思。
和尚落寞的低着头。
南先生拍了拍他的肩膀,不知该如何安慰他。
和尚哭丧着脸,泪在眼中打转,抬头看着南先生骂了一句:“骗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