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人!传李慕白来见本宫。”床榻上,仇老怪叫道。
珠帘前跪着两排太监与宫女,共计三十六人,这是些人没日没夜的轮番在他榻下随时听候着他的差遣。
老东西的阵仗向来很大,皇帝也不及,可知大明宫中侍奉皇帝的近侍宫女加太监也不过寥寥数十人而已。
虽然他不是天子,却喜欢事事在天子之上,来彰显自己的地位。就好像在告诉世人,老身可比坐在龙椅上的那位还要高。
听到他的吩咐,跪着地上的一名小太监,急忙起身跑了出去传令。
没过一会,一位身着白衣的公子少年来到了殿前。
少年生的很俊,但与老怪物身边的男宠不同。他面目冷峻,器宇轩昂,手中握着一柄十分华贵的剑,剑首系着一条长长的剑穗。
这种佩剑,只有文人墨客才佩戴。可他却是一位来之剑阁的修行者,而且还是剑阁的首席大弟子。
剑阁以飞剑闻名于修行界,承剑大成者,瞬息千里,取人首级。自然对剑身很注重,影响剑飞行的佩饰对剑阁来说是一大忌,剑阁弟子也从来不会在剑身上加任何点缀之物,他们的剑追求的是干净纯粹。
可身为首席大弟子的佩剑却是这样一柄华而不实的剑。
因为他叫李慕白,一生最为仰慕的人是诗仙——李太白。而这也是他一生所最求的剑道,不拘泥与小节,豪放不羁。
如李太白的那句:长风破浪会有时,直挂云帆济沧海。
当然,他也因自身不羁的性子,时常遭受他人的非议与不理解,所以他时常也很孤独。
他便给他的剑起了一名字叫“琉璃”,取之“虚空无处所,仿佛似琉璃”的琉璃。
“有件事,交给你来办。”榻上的老东西说道。
“愿听老千岁差遣!”李慕白面无表情的回道。
李慕白的这个李姓是皇姓,他也是皇族中的一员,但是也是皇族中最偏远最落魄的一支,在如今的朝堂上已然没有多少分量了。
但他始终保持着皇族傲气,见到眼前这个权倾朝野的老东西,也未曾有失皇族的颜面,即便是现在的皇族早已被架空,名存实亡。
造化弄人,可他偏偏又是剑阁的弟子。多年前,剑阁为了得到某处的灵脉也归附了这个老东西,所以有些事情他又不得不做。
而他此时的身份,也只是剑阁派遣在老东西身边的一个幕僚罢了。
“去寻一个人,将她带回帝都。”老东西嘶哑的说道。
“何人?”
“南诏的公主,后羿陵的圣女。”老东西阴森的说着,脸上浮出一抹诡异的笑容。
李慕白怔了怔,想起了十年前的那场腥风血雨,那时他还小,但是记忆犹新,那年剑阁弟子几乎倾巢而出,也有很多人将剑和命留在那座冰冷的陵前。
关于那场大战的起因,他也很清楚,是老东西修行的邪道遇到瓶颈,一直觊觎后羿陵中的一样宝物来破境。
那年老东西始终还是没有如愿,这一等便是十年。
外边一直传闻,那件宝物便在流亡的南诏公主身上,看来老东西就要如愿以偿了。
李慕白一如既往的冷峻,问道:“她如今人在何处?”
老东西卧在榻上,随手一挥,一道黑烟便从他袍中飞出,直接窜进了李慕白的眉心,李慕白身形不由一颤,只觉气海中翻腾。
“它会为你引路。”老东西慵懒的说道,突然他似想起了什么,又道:“怎么说也是个公主,不能失了我大国的礼仪,排场一定要大,我拟一道旨,鸿胪寺任你差遣。”
李慕白退了下去,老东西又唤来一个传令太监。
说道:“你速去大明宫找那个废物皇帝再请一道圣旨。”
将皇帝说成废物,他竟是那样的自然。
传令小太监跪地回道:“老祖,这圣旨该怎么拟。”
“圣旨传给南诏,就说他们的公主在我唐境找到了,皇帝为建两国友好,决意将公主纳入后宫,让他们派使团起来朝喝。”
老东西吩咐完后,颇为满意,随手向榻下一名男宠身上狠狠的捏了一下,那男宠娇吟一声,满脸陶醉。
他这番表情,自然是为了讨好老东西而装出来的。
表面上阿谀奉承,背地里却是恨之入骨。
他眼睛闪过一道寒光后,皱着眉头思量着刚才老东西请的那道圣旨。心中暗道:老东西,果真是个老狐狸,一手棋,两手准备,不仅要得那思慕已久的东西,还要借助南诏公主的身份,以此来要挟南诏向他屈服,果真是好算计。
但是,南诏公主如果入宫,那宫里的那位他最关心的贵人的位置,是否还能否坐稳?
……
……
芙蓉小镇,乌云遮天,电闪雷鸣,大雨倾盆而下。
这雨整整下了三天三夜,直到现在也没有停止的征兆。
小镇上的百姓,都躲在自己家中,不敢出门,外边的路面上都是积水,湖里的水也涨了老高,好些地方都没过了桥梁,更可怕的是后山塌陷了,泥流汹涌而下,如果大雨再不停,小镇危在旦夕。
人们都关注的这场突如其来的大雨,自然也没有人发现学塾的教书先生病了。
这场雨来的很凶猛,小镇上的人都说那是老天爷的发怒,肯定是有人干了缺德事,报应来了。
更是有些人凭空想象,怀疑到了李八斗这个坏和尚头上,认为他又像他老爹一样干了什么缺德的事。
好像真被这些人给猜对了,这件事确实与他有关,但他却也没有做错,毕竟南先生的命,是他给救得。
学塾南先生的房中,南先生虚弱的躺在床上,榻前是一脸焦急的羽衣,她的身后站着两个少年。
狄青与羽衣一样,满脸的焦躁。看得出来,他对先生很关心。
而他身旁的和尚,眼神迷离,低着头承受着来之羽衣的怒火。
和尚显然理亏,低着头摆弄着自己的指头,大气也不喘一声。
那晚,他经历了这一生最惊悚的一幕,同是也看到了另外一个世界,原来这世间真有神仙,他是这样想的。
怪不得羽衣能生的那么好看,她果真是天上的仙子。
只是这个仙子太残暴,那晚若不是南先生阻拦,她差点杀了自己。
可是即便如此,他还是很喜欢羽衣。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可能这就是所谓的“贱人”吧。
只是他此时还处在震撼之中,毕竟都曾是朝夕相处的相熟的人,摇身一变,却是神仙一般的人物。
这可让为没见过世面的和尚,狠狠的吃了惊。
南先生在羽衣的搀扶下,艰难的起身倚在床头,他望着外边的倾盆大雨,若有所思。
良久,他看了看一脸关切他的羽衣,又看了看她身后的两个少年。
缓缓说道:“雨该停了。”
屋外狂风肆虐,窗台上雨珠飞溅,啪啪的打在窗上,有些雨珠浸入窗沿,滴答滴答的落在了屋里,打湿了静卧在窗下的花姐。
肥猪起身,抖落了身上的雨水,很不情愿的换了一个地方卧着,也许它觉得,刚才那个地方呆着比较舒适。
和尚看了眼窗外,说道:“雨还大着呢!您不会是被打傻了吧!怎么说胡话呢。”
说话间,一道寒光射来,和尚紧忙闭嘴。
那寒光自然是羽衣警示的目光,所以和尚很委屈,心道:干嘛老这样对我,我又没错。
“李八斗。”南先生唤了一声。
和尚疑惑的回了一声,回答之前还偷偷的瞄了一眼羽衣,看了看她的表情,才敢开口。
“你既然目睹了那晚的事情,便是说明你与我道有缘,你可曾愿意拜我为师,入我道门,继承我的衣钵。”南先生看着和尚,认真的说道。
此言一出,羽衣与狄青顿时一愣,心道先生是真被打糊涂了?
狄青更是愤愤不平,他可是死里逃生,跋山涉水不远万里,才得到了这份机缘。而先生还不肯收他为徒,只是拿他当个书童。
而这和尚恶名昭彰,终日游手好闲,何德何能,便要继承先生的衣钵,成为入室弟子。
羽衣也很费解,突然她想起了那日在山中,南先生的那席话来。心想:难道这个混账和尚便是先生物色好的弟子?
即便如此,就是上天再借给她十双、一百双眼睛,她也瞧不出这混账和尚有什么过人之处?
场间唯有和尚云里雾里,不知先生何云。
衣钵二字他明白,因为寺里和尚经常说。他总觉的这二字,听上去太寒酸,就像庙里的老和尚对小和尚说,我要死了,这个袈裟和钵就留给你了。
这不就如同,臭要饭的给后人留个要饭的碗吗?
所以和尚很自然的摇了摇头,可他殊不知他这个举动,对知道内情的人来说,是多么的气人。
但最重要的是,他还未从那种震撼中醒悟过来,脑中里乱哄哄的,根本没有思考。
羽衣恨的咬牙切齿,只有她明白那其中的分量。
而狄青则是用一直怪异的眼光看着和尚,如不是在先生面前,他恨不得把这个不知好歹的家伙打死。
南先生却是哈哈大笑,说道:“跟我习道,可是有好处的。”
那口吻就如,平日他哄学塾内的那帮顽劣的孩童一样。
和尚却狐疑的看着南先生,问道:“有何好处。”
南先生没有回答,却意味深长的看了一眼身旁的羽衣。
和尚顿时领会,连连点头:“我学,我学。”
他那做作的样子,把羽衣气的够呛。满脸不解的看着南先生,像是在说:您收弟子,干嘛拿我当诱饵?
就这样和尚稀里糊涂的成了南先生的弟子,但是他自己根本没去想继承南先生的衣钵究竟意味着什么?或者应该担负起什么?
因为南先生也没有说什么,而和尚只觉这样很好,最起码离他朝思暮想的羽衣更近了一步。
说话间,外边的大雨,竟诡异般的停了。而也在此时,与澜山寺比邻的那座小庙也塌了,几乎同时发生。
所以很难断定,是雨先停的,还是小庙先塌的。
唯一可断定的是,小庙中的泥像是最先毁的。
它是自己毁的。
自身诡异的龟裂开来,泥块一片一片的从泥像身上脱落,最后四分五裂的倒下,落在地上,混着雨水化成一潭泥浆……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