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些朋友知道我的情况,都在劝我,劝我找一个稳定的工作,稳定下来,生活下来,说我们以后毕竟都是要成家立业的,还告诉我有个稳定的工作并不代表着放弃真正的自己,而是在跟这个世界更好第相处,世界很大,不要总想着要去改变它,那样会使得自己的生活过得越来越难,告诉我应该好好地去适应它,在这个大的前提下再去做自己想做的什么事情。他们可能不晓得,如果我真正地适应了,习惯了,那些我想做的,就都不想去做了。一个朋友这么说,苦口婆心地劝诫,又一个朋友这么说,苦口婆心地劝诫,几乎所有的朋友都这么说,我就像个哄不好的小孩一样,我令他们失望,我明白了我与他们的友谊只是曾经存在过,但是这些友谊就跟用过的课本一样留在了曾经,在后来的日子里,我们被利益包围,我们做什么事都要考虑会得到什么利益。照他们所说的那样做,我二十出头会一边好好工作,一边找时间约朋友吃喝玩乐,去看那些火爆的综艺新闻,与他们有更多的共同话题,我三十岁会收敛自己的性格,变得稳重,要努力工作攒钱养家了,我要把我的一切都奉献给自己的孩子,让他拥有丰厚的物质基础,四十岁我的压力就更大了,现在物价涨的这么快,我小时候一块钱能够买不少东西,现在一个小东西可能就要好几块钱了,可能十块以下的东西已经很少了,孩子结婚不知道还得花多少钱,不能让那些都让孩子自己背负……这种生活,并不是我的选择,世上很多事就是这样,会得此失彼,难得两全。
不少朋友还是知道,他们的好心,说的都是建议,尽管他们再怎么苦口婆心,再怎么想把我拉到“正道”上,也不会强制我去做。听不听由我,我的日子怎么过,也是由我,其中有几位就不一样了,我不渡河,他们非要拉我上船,硬生生地把我拉到船上,送到对面,还硬生生地带我观光,让我留下来……
那一位是我敬重的学长,即使我们只见过了两面,但是我看他性格跟我差不多,还算是半个老乡,所以就比较相信他,他主动说让我去他那里他帮我介绍工作。我就回应了他一句,“自当快马加鞭,”尽管我那两天还在招聘软件上看了看,准备去面试。然后他说他最近没空,让我过几天再去,问我周四有没有空,让我周四再去,让我在网上买好车票,截图给他看,我都照做了。既然都答应他去看看,那么这两天准备的面试也就放了下来,周四那天,我坐了六七个小时的火车到达他那里,他在火车站外面接我,让我有点受宠若惊,我只见过他两次,这是我见到他的第三次,也是他见到我的第三次。看到我出现了,他就迎了过来,手里还拿着一瓶矿泉水和一包面包,这些客气让我有点不自在,但是也没说什么,我知道这些都是别人的好意。可是接下来,我喝了口水后,他还立马帮我把水拿着,说吃点面包,回去后再给我弄点吃的,我吃了几口面包后,又跟我说喝口水吧,这种“服务”让我有点受不了……
到了他住的地方附近后,他才说还有几个合租的朋友,让我进门后跟他们打声招呼,他说进门了就跟到家了一样,别太拘束。他炒了一碗蛋炒饭,蛋炒饭里还放了不少葱和番茄,使得跟我喜欢吃的蛋炒饭也拉开了一些距离,我也不太明白,为什么要放番茄,不过我还是咬着牙把那一大碗吃完了。后来,我才知道,因为这个家里的一个女人,身材娇小,看着是一副淑女样,但是也只是看着是那样,她喜欢炒什么里面都放葱,还放番茄。我来这里,他没有跟我提什么工作的事,而是带着我玩了两天。
第一天早上在“家”里吃的面条,中午在外面吃了十几块钱的盖浇饭,坐公交车回来的时候他弄丢了淑女样的女人的一把遮阳伞,晚上跟着他们一起买了菜,后来就经常跟着他们一起买菜,我没有说要任何的东西,只是等随他们付完钱的时候帮忙拿下东西,晚上他们故意放我喜欢听的歌,让我随声哼唱,随后他们就看起了综艺,两个女的看着里面的帅哥又喊又叫又笑的,我觉得节目无聊至极,就鼓弄着自己的手机,他们就会跟我说,一起看电视啊,我出于尊重的点了点头,瞄了几眼,还是鼓弄着自己的手机。第二天我们去了一个公园爬山,公园的门票五块钱,他也抢着付了,中午在山上的寺庙吃的斋饭,两块钱,下山,走出公园后,又陪那个女人逛街买衣服,傍晚的时候吃的晚饭,吃了一条鱼,他们决定的,当然也是他们付的钱。在这个餐桌上,在他们的询问下,我说了不少话,自己的情况和生活态度,他们一个个地教育我,说我这样生活太自私了,问我有没有为父母想过,问我要是我父母生了重病没钱治怎么办,问我现在没车没房没存款谁愿意跟我结婚,问我现在不拼命做还要到什么时候才拼命,他们说自己有那么关爱自己的父母,说家里已经落后了自己要努力,说家里出钱把他们培养成大学生不容易,他们说的永远是那么好听,他们说的总是那么的有道理。
这两天里,这个淑女样的女人一边走路要让人扶着她,爬山走台阶说为什么没有电梯,一边让我那个学长骑车带她,一边让人拉着她的手走,后来又说自己走不动,让人背着她,给她盛饭,给她洗水果,就给她一个人拍照……最后照片发到朋友圈,有人认识她的在我学长的动态那里看到照片,问他们是不是男女朋友关系了,她立马就说自己单身,还跟我们说就这些哪里像什么男朋友了,说自己单身可撩,说想要被很多的高富帅看见……
第三天,他还有那个淑女样的女人才开始带着我与见他们的合伙人,开始谈论着他们的情况,一早就把我后来的几天时间都安排好了,从没有问过我同不同意,接不接受。在“家”里,他们看着那些特效做得牛逼的美剧,我没有一点点的兴趣,看到我在鼓弄着手机,又跟我说,“看电影啊,”还说我不合群。他们有时看着综艺,有时看着美剧,有时跟疯子一样地唱歌,有时又一起玩游戏,自己非要什么“大冒险”,然后就作出一副娇羞的样子,大概这就是很多年轻人工作之余的现状,忘乎所以,我有时候就会想到,他们活着是要干嘛。我了解到,他们的团队就是要拉投资的,只有自己先投资才能入伙,然后跟着成功的企业家分红,拉的投资越多,收益就越多,其实我心里对这个一点兴趣都没有,而且也不喜欢他们的这种生活,但是出于对那个学长的尊重,我说的是自己根本就没钱投资什么。他说他们都差不多,我问那他们的钱从哪里来的,他没有说贷款,而是很自然地说刚开始的时候一般都是来源于父母。他们的父母不少照样是在工厂里打工的,或者是在家里务农的,挣这些钱是多么的不容易,那天在餐桌上,他们说的孝顺呢,对父母的关爱呢?父母知道孩子拿着自己的钱投机取巧,求快活吗?
看了一天后,我就不想看了,只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这里都是团队协作,住宿也是大家一起合租的精装房,没有一点点的个人空间。我没办法挣脱,直到四天后真正有点事,我说需要时间自己去处理,才得到短暂的自由,在这个短暂的自由里,他们一直问我现在在哪里,在干嘛,看似在关心我的安全,我礼貌性地回应着。他们还说,后面的几天帮我安排好了,不要耽误正事,他们大概不知道这些所谓的正事并没有吓到我,那些看似关心的话也没有打动我,而是让他们适得其反,我没有再接受他们的安排,选择了一走了之。在面对利益的时候,最能看清楚一个人,一些人的脸。
他们告诉我,因为我上午没有到场,使得他们放了别人鸽子,说他们对我很失望,说我令他们包括我那位学长在内颜面扫地,说我真不懂事,把他们的好心当做驴肝肺,说我对他们的尊重都没有,说我不像个真正的男子汉,说我的父母会因我蒙羞,说我会一直生活在社会的底层,一辈子抬不起头来,还告诉我,“生而为人,学会感恩”……在聊天记录里说了好几页,最后还是个省略号,如果这个能够作为高考作文,他们肯定会各显神通,肯定可以看出他们文采斐然,作文纸那么一点空格,肯定装不下。
他们“说”了两个小时,又开始跟我说,说下午也约了朋友,希望我能够给他们一点面子,说发生的已经发生了,没发生的还可以挽救,说还可以给我一个机会,说有什么问题可以跟他们当面谈,说我必须要尊重一下他们的朋友……下午我还是没去,他们又恢复原来的样子了。
他们又开始愤愤不平,说自己这几天为我花了五六百块钱,我算来算去也没有那么多,除非他们把弄丢的伞算在我头上,“全家”人吃的饭,买的菜,都算在我一个人头上,把公园的门票算在我一个人头上,把所有人坐的公交车都算在我一个人头上,还有他们买的矿泉水,小零食,水果,都算在我一个人头上……他们又开始说我不会感恩,说我令他们失望,说我父母怎么生了我这样的儿子,接着就开始一条条地列举我的罪状,开始全盘否定我的一切,说我清高,说我空想主义,说我做自己的事情不可能成功,说我没有拥有过那种丰厚的物质不配说不想要那种生活,说我不忠不孝不义,说怎么认识了我这种人,说我连人都不会做,说自己真是瞎了眼,说让我滚,有多远死多远……
我倒是挺感谢这样的事情发生,若不是如此,我不知道需要多久才能真正看清他们的样子,才能看到这些人性的扭曲。余华在《我们生活在巨大的差距里》说,西方国家国家发展几百年的改变,一个中国人只需要活四十年就可以看到,就可以感受到。几百年的巨变浓缩成了四十年的剧变,每一年每一个瞬间都不知道包含了多少事情,很多西方国家出现过的问题和矛盾在我们中国更加突出,更加尖锐,一位现代的敏锐的有思想有见地的小伙子,甚至会拥有过去四五十岁的中老年人才有的智慧,但是一位普通的不会思考的人,可能连自己那个年龄该有的智慧都没有,在信息时代里迷茫着,晕头转向,到处瞎撞,还不知道自己在干嘛,为了啥,又有什么意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