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问,他是一直都有去山里支教的梦想还是失恋之后才有的呢,若是前者,宇文慧那千金大小姐是不可能会跟他到穷乡僻壤的地方去的,若是后者,他的做法就是把小爱转化成大爱,让更多的孩子去感受他源源不断的爱心。
多伟大的一个人,多可怜的失恋者,可为何选择我呢,也许我的确是很适合的人选,因为他才那么一说,我竟欣然向往起来。
果然我们是同类,连遭遇都那么相似,这叫同是天涯失恋人。
哈哈,山区啊,可爱的同学们啊,我成星星来啦!
本来多好的一件事,却因为我的晕车反应给打了折扣,那辆破旧的气味难闻的长途车,蜿蜒在坑坑洼洼的盘山公路上,我的狼狈我的不堪,在黎同学面前已经毫不遮掩地展现。
他的脸越来越阴沉,看向我的眼神越来越愤怒,搂在我腰间的手也不断地溢出汗来。
“你怎么不说你不能坐车,这样的话,我也不会让你来。”
我无力地扯开嘴笑,应该很丑吧,可是我的难受已经让我无暇顾及其它,勉强挪动身体,好让自己在他的怀里躺地更加舒服。
“快到的时候,记得提醒我,我一定要大声喊那句口号的。”
他气苦地叹气,但仍是点点头,在我这个病号面前,他实在没有一点办法。
山风透过窗户吹进来,有很清新的植物香气,外面的天空很蓝,云彩在互相追逐嬉戏,我的眼睛不舍得合上,呆呆地任那些风景在眼前滑过。
我是多么自私的一个人,就那样一声不吭地消失了,这一点又来自莫微吧,我竟然和她那么像,总在逃避、胆小懦弱,不敢面对现实。
秦大宝的婚礼要举行了吧,他一定会是这个世界上最英俊的新郎官,而他的新娘乔巧也会是最美最夺目的。
恭喜结婚!白头到老!这样的话我说不出来,我没有办法做到眼睁睁地看着你们幸福,我那么坏,所以,永远也不会祝福你们的。
秦二宝在收拾行装了吗?他的飞机是晚上的十点三十分,被我伤得那么深的他,竟然没有恨我,声音淡淡地在电话里和我道了别,他说,他会努力地生活下去,不再让幸福从手中溜走了。
嗯,对的,一定要这样才好,这样成星星就不会觉得自己那么罪恶了。
宇文家的状况就不清楚了,也许黎安知道一些,反正莫微已经和他彻底决裂,他们那纠缠不清的感情反反复复持续了多少年,一份不可能开出花朵来的爱情,何苦再浇灌再一次次地伤人伤己。
“你的心真狠。”黎安如是说,我瞪他,不客气地反击:“彼此彼此。”
很多很多放心不下的人,很多很多曾经出现在我生命里的人,再见了,从此,我的心里再也不要装着你们了。
不知摇晃了多久的车停下来,黎安正要推我,我已经撑着他的腿爬了起来,在他闷哼一声中我才发现自己摸到了不该摸的地方,瞬间我苍白的脸明显升了温度,呃,当下,我只好装作啥也不知道。
哈哈,山区,哈哈,可爱的同学们,我成星星来给你们献爱心啦!
回答我的是空旷的山谷回音,和路边两头老黄牛不屑的眼神,嘿,牛大叔,看什么看,没看过城市来的美女啊!
山风真是舒服,比空调好多了,那草啊那树啊,真叫一个绿!
“你就这种文采?怎么着也背一首李白的诗啊!”他看我下了车就恢复了精神,又开始损我了。
“李白的诗,呃。”我搜索着学生时代死记硬背的那点东西,好半天才摇头晃脑道:“空山不见人,但闻人语响。返景入森林,复照青苔上。”
他的嘴角一斜,既不是哭也不像笑,打击我道:“拜托,那是王维的。”
“是吗?反正他们的样子都长得差不多啦,一点都不帅。”
他的手在空中踌躇一下,最终落到我的后脑勺,呵呵,不痛。
我终于知道黎同学所说的村长是何等大的官了,看那家伙嘴角叼着烟袋,一双眼睛长在脑门上的样,就知道不是什么好官。
不过山里人真热情啊,好吃好喝地招待着我们,很快,听到消息的村民们纷纷赶来了,都挤在村长的院门外踮着脚尖看热闹,看得我和黎安还有几个一同来的年轻人都不自在起来。
这次一同来的包括我和黎安一共有五个人,除了其中一个叫刘承的男士稍年长些,其他的两个都是黎安的同学,一个男生叫王炎,一个女生叫奇小露。
我就纳闷了,明明有这么多人陪他来,他干吗拉我上刀山?
这刀山可不是说着玩的,因为我们所在的村子就叫牛刀山村,因为那座大山的样子就像一柄弯弯的牛刀。
他嘴里含着一片不知叫什么的树叶,捣鼓半天后,终于开始发声,那悠扬且悲伤的曲调伴着已经升至天际的月亮悄悄地给这个宁静的山谷增添了些许寂幽。
“这是宗次郎的‘故乡的原风景’?”我听出来了,他吹得这首忧伤到不行的曲子是日本一个叫做宗次郎的作曲家写的,自从第一次听到之时就喜欢上了。
黎安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反复吹着那首曲调,月光如影般轻渺地穿过树叶的缝隙,闪在他的侧脸上,形成有意思的光斑,那长长的叶子真是有福气,竟然被他吻了那么久。
村里学校的宿舍很像马棚,男老师一间,女老师一间,吵得我们几个人只好四散开来,钻进山林里纳凉。
在我跟着黎安进入林子之时,我留意到那个叫奇小露的女生很鄙夷的表情,也许那件闹得沸沸扬扬的流血事件她也知道吧!
“我的催眠曲这么有效?”
在他终于想起我来之时,我已经趴他身后的大石头上昏昏欲睡了。
“嗯,这什么都好,就是蚊子多。”
“啪”的一个巴掌拍在我脸上,是他准确无比的手,为了证明确实打到蚊子,他把掌心摊在我的面前给我看。
真恶心,我想要挥开他的手,他却反手抓紧了我,然后俯身探下脸来,呃,不要误会,他只不过用额头碰了碰我的额头,然后严肃起来,很认真地道:“你发烧了。”
许是晕车后又吹了山风,半夜又跑到林子里导致风寒入侵,当晚我就发起高烧来,然后一个尽地瞎折腾。
村子里仅有的一个大夫很不巧地进了城,所以只好请来一个叫歪头的赤脚医生,那医生的头是歪的,据说生下来的时候就是那样的,我虽然迷迷糊糊,但还是哼哧哼哧地笑,惹得黎同学又一个白眼飘过来。
“成星星,看不出来你还挺身娇肉贵的。”
奇小露这个没良心的女人,不关心我便罢了,还落井下石,真想不通她这样的人怎么会来山区支教,除非她另有企图,是呀,完全有可能,瞧她看我时不善的眼神,哎呀,这黎安真是吃香啊,才送走一个,就马上有人替补来了。
我这想像力真是丰富,连病了也没得闲,看着那个歪脑袋的医生捣腾半天,也不知往我额头上弄了什么东西,反正那味特臭,不过倒是凉丝丝的,于是在那超恶心,超古怪的味道里,我沉沉地睡了过去。
吃了药,又焐了一身汗,天没亮之时就醒来,听得屋外有蛙叫的声音,呼吸着这样的空气,又想到接下来的生活,心里便隐隐地产生了期待,以后的日子应该会很好吧!
才动了动身子,就有人的脸探了过来,他的眸子对上我的,彼此都怔了怔,然后颇有默契地转开脸去。
“不难受了吧!”“你怎么还在这?”
两个人的话同时说出,然后顿了半秒便都笑了起来,他大概是守在我身边一整夜,脸上有些疲倦,但却依然俊朗,而且微迷着眼睛打哈欠的样子很迷人。
“你回去睡吧!我去外面走走。”
田间的小草上挂着露珠,晶莹地在滚动着,拿手碰一碰便落入指间,微凉地沁人心肺,远处有狗儿在吠,听得心里一颤一颤的。
村头的大树下,隐约有一个人影,我定睛半天才辩清他的样子,竟是刘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