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大夫一直是个明事理知进退的人,县令大人和夫人这种情况,他已经见惯不怪了。无声的招呼着屋内其他人,示意着:先出去,别打扰人家小夫妻恩恩爱爱。
唯有那何承宣,最不知进退。
自在松树林和商锦儿有那么简短的几句对话之后,他大反常态,一直到顾致远来之前都没有和她再搭过话。
如今听见商锦儿那哽咽的声音,说着‘我好怕’,他便愣住了。
失神的望着相拥的二人,桃花眸里亮光渐渐熄灭,变得黯淡无光。
李大夫拍了拍他的肩膀,拉着他走出去,顺便还为屋子里的二人关好了房门。
何承宣被李大夫拉了出来,却不肯再走,面无表情的靠在门前,耳朵细听着里面的对话。
顾致远轻轻的拍着商锦儿的后背,温声细语的安慰道:“没事、没事,你回来了就好。”
这话,不知道是在安慰商锦儿,还是在安慰他自己。
商锦儿窝在他的怀里,哭得更伤心了。
一边哭,一边断断续续道:“我差点……差点被杀了,太可怕了……还找不到路,呜呜……怕有野兽,树林子里还有好多虫子……”
“我想见你……你一直不来找我……呜呜……”
她的手,将顾致远后背的衣服攥得紧紧的。
顾致远环抱着她,也抱得紧紧的。
听见她说的那些话,心里有些酸涩和后怕。
商锦儿哭得这么伤心,也听不进去什么话,他只有拍着她的后背,等了一会儿,等到她说完,情绪好些了,这才低声道:“是我不好,都怪我。以后不会再发生这样的事了……”
翻来覆去,说了好几遍。
“都怪我。”
安慰人的话,就那么几句,一直重复着。但只是这几句话,就能让商锦儿的心里好受很多。
哭的差不多,她就主动推开了顾致远,和他拉开了一点距离。
她对着顾致远伸出手,可怜兮兮道:“还有我的手,痛死了。”
顾致远一看,眉头紧皱。
那双纤细白嫩的手上,应该是被野草划伤的,整个手心布满了红色的血痕,有的血珠已经凝固,伤口深的地方皮肉翻飞,看着就让人心疼。
还有那手腕,绳索留下了一圈淤青,上面还有像是用刀划了的口子。
他将那双手小心翼翼的捧了起来,低眸看着那些伤口,脸色越发难看。
“你快给我擦点药。”商锦儿道。
顾致远如梦初醒,对着屋外喊道:“来人,拿些金疮药来。”
张帆在外面应答着。
顾致远扫视了一圈周围,先拉着商锦儿的手,去了屋子里的水盆前,小心又细致的帮她擦了一遍手。
冰冷的水浇在伤口上,有些刺疼,商锦儿呲牙忍着疼,突然想到了什么。
“梅儿呢?她在哪儿?”她后知后觉的想起这事,连忙问道。
“牢里。”
顾致远简短的回答着,全心致志的洗着伤口。
商锦儿有些诧异,问:“你怎么知道是梅儿?”
刚才在回来的路上时,张帆都说顾致远回县里抓犯人了,但还不知道他抓的是什么犯人,一句梅儿的事都没提过。她还以为他们都不知道,结果顾致远已经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做了这些事。
“猜的。”
顾致远不怎么想提起那些事,张帆取了药过来,他又继续埋头给她擦药。
商锦儿对这件事最为上心,一个劲的询问着:“梅儿说什么了吗?她为什么这样做?你是不是知道什么?”
“我回府之后和她对谈,她拒不承认,刚派人将她关进牢中,就听说你回来了。”顾致远解释了一番,又闭口不再提这事。
只道:“你且安心养伤,那些事不用操心,我自会处理妥当。”
“怎么处理?”
“……你不用管,好好休息。”
顾致远是铁了心的,不想要商锦儿再参合这件事,甚至不想让她继续了解下去。
他转移话题,将商锦儿被掳走后的事情了解过后,给她的手擦药包扎好,又取出怀中的白玉簪帮她挽好发。
做完这些事情,顾致远吩咐张帆保护商锦儿,便带着王庆去了县衙。
商锦儿人是回来了,但做出这些事情开的人还没走得到应该有的惩治。
顾致远想的很好,只是做错了一步。让张帆那个假机灵鬼保护商锦儿,一盏茶的功夫都没有,就被说服着,带着商锦儿跟在顾致远后面往县衙走去。
顾致远一到县衙,就径直去了牢里。
商锦儿到了牢门口,半哄半威胁着看守的人,那看守的人哪儿敢拦着县令夫人,她的跟踪之路畅通无阻。
牢里阴暗无光,只有昏黄的烛火照明,这些日子常常下雨,脚底下石板地潮湿阴冷。
走道两边的牢房里铺着干草,寂静的环境下,还可以听见干草堆里,窸窸窣窣的老鼠虫子活动声音。
“你这样做,对得起她吗?”
顾致远低沉的嗓音在寂静的牢房中响起,商锦儿在拐弯处停住步伐,也可以将他的话听的一清二楚。
“大人!您要相信我,我绝对没有伤害夫人!”
梅儿扑通一声跪在地上,用膝盖前行,爬到了顾致远的面前,抓着他的衣角,哀求道:“夫人与我情同姐妹,你怎么能这么怀疑我呢……”
她的双眼哭得红肿,说这话时,又有眼泪从脸颊滑落。清秀的小脸上,无辜又受伤,在这样肮脏的环境下,显得楚楚动人。
顾致远自高而下的俯视着她,黑眸中难掩厌恶,道:“你三番两次的在锦儿面前挑拨离间,我已经提醒过你,不要做多余的事。但这次你居然还想伤人害命,罪大恶极!”
“我没有……”梅儿疯狂地摇头,哭着道:“大人您不能不信我,我一直跟在夫人左右,悉心照顾,怎么可能害她呢?什么证据都没有,您不能冤枉我……”
证据吗?
“夫人根本不可能因为想要报复就去找何承宣,你说出这理由的时候,我就怀疑你了。刚才王庆他们抓到了陈立,他就是人证。”顾致远挺直着身板,笃定道。
那一本正经的样子,说的像真的一样。
听到‘陈立’两个字,梅儿的眼神分明闪烁了一下。
但很快,她又哭着道:“大人您真的冤枉我了,那陈立自小就喜欢我,有了家室还一直纠缠。我拒绝他了数次,许是这样和我结下了恩怨,现在这是要陷害我啊……”
“这只是人证。”对于梅儿的哭泣,顾致远毫不在乎,继续道:“你给那些歹徒的钱财,我们也找到了。有些首饰金贵罕见,随便查查就能知道是商府购买,后来夫人赐给了你,这是物证。”
“人证、物证具在,你还不认罪?”
顾致远动了动身子,踢开一直抱着自己大腿的梅儿,突然提高了声音,厉声道:“夫人待你如何,有目共睹,如今做出这种事情,你可知她会有多伤心?”
这个她,指的是商锦儿。
商锦儿躲在拐弯处,闻言,将手中的帕子揪得紧紧的,极力的忍下自己心中的情绪。
她之所以跟过来,就是想要知道梅儿怎么样,她为什么这样做。她还没站出来质问,顾致远已经把她心里的想法说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