胖子醒来时，已是第二天的黄昏时分，虽然他身上的外伤看起来很恐怖，全身上下二分之一的位置都被缠上了厚厚的绷带。但医生说，除了右腿腿骨有骨折，打了钢板之外，胖子的身体情况还算正常。之所以昏迷了这么久，是因为失血过多导致的，当然，若是送医时间晚上一点，那情况可能就不一样了。
胖子看着自己被高高吊起打着石膏的右脚，一脸委屈地对周楚说道：“我不喜欢现在的样子，全身上下都好疼啊。”
“谁让你的头这么铁，敢去顶撞三个流氓，大不了烂尾房让他们就是。”周楚没想到平时胆子就不算大的胖子，敢和三个流氓起冲突。
胖子讪讪地说道：“住久了，有家的感觉了···”
周楚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对于他们这些流浪儿来说，“家”是一个多么温暖而又遥远的词汇，也许当时换做自己，也会做出和胖子同样的反应吧。
“你当时怎么这么猛，连手持卡械的人都能打得过。”胖子对于周楚有几斤几两太清楚了，但昨晚周楚的表现简直就像是像游戏中开挂了一般。
周楚摇了摇头，对于昨晚上自己所进入的奇妙状态，他也是一头雾水。
“等等！你靠过来，让我仔细看看。”胖子这要求提的很奇怪，但见他如此正经的神情，周楚也没表示异议，凑到了胖子的面前。
胖子皱着眉头说道：“你的脸怎么了？”
周楚一副不明所以的样子，难道是脸在昨晚打架受伤了？拿着病床边的镜子照了照，平平无奇的五官，略显凌乱的头发，苍白的肤色，没什么变化啊，不对！仔细去看，那双眼睛闪烁着不同以往漆黑的色泽，而是呈现一种深蓝色的异样。这与长河镇所属的邦联合众国成员国—古华国国民黑发黑瞳的样貌有了些许出入。
“你不会也开始赶流行，戴美瞳吧。”胖子调笑道。
周楚眨了眨眼有点不太相信镜中呈现的影响，这怕是与昨晚的奇异状态有关，不过眼睛并没什么异常的感觉，倒是让他稍微心安了些。
“这次住院，怕是花费不少吧。”胖子语气踯躅地说道，“我身上也没什么事了，就回烂尾房养伤好了。”
周楚感觉到了胖子语气中的不安，说道：“你放心住院，钱，我来想办法。”
胖子看病的医院，就位于长河镇不大的镇中心位置，胖子和周楚聊了一会儿，就打着鼾声睡着了，这显然是身体的虚弱导致的。
漫无目的地走在医院变得巷弄之中，天边燃起了火烧云，医院边上是一排排老房子，周楚听到锅铲翻炒铁锅传来的声音，饭菜的香气开始溢出房门，传到了巷弄之中，红烧肉、油焖大虾、糖醋排骨···周楚几乎能顺着味道闻出菜名来。只是此时，他连胖子平时做的干煸的米饭和炒烂的青菜叶都吃不到了。
虽然他对胖子说，钱的事情由他解决，但这一路走下来，他肚里却生不出主意来。他与胖子向来勤劳又节俭，但即便这样，大多数的钱都交了学费。这半年来，他们保持着白天上课晚上打工干杂活的作息，就算是周末也从没休息过一天，就是这么辛苦，他们也就攒下了八千比索的收入，这还是准备去交明年的学费钱。
胖子的这次手术已经花掉了五千比索，接下来住院费用每天要两百比索，还有后续康复期的营养费，手头的这些钱甚至可能支撑不到胖子出院，周楚有种捉襟见肘的感觉。
路过一处垃圾桶，见上面摆着一副还算完好的墨镜，只是边缘被磨损的稍稍有些厉害，想来是前主人买了新的墨镜，就将这个老的扔掉不要了。周楚想到自己瞳孔的变色，虽然不仔细看还看不出来，但他总觉得将其完全暴露在人群之中，不是一件好事。
捡来墨镜，在自己的汗衫上擦了擦，周楚才发现，自己的这件衣服竟然撕开了一个洞，想必是昨晚的打斗中留下的。
透过摆放精美衣服的橱窗，看到自己的身影，脏污的白色汗衫还露着洞，戴着副说不上好看的墨镜，头发乱的如同路旁焦黄的杂草，周楚自己都不能接受这副流里流气的造型。他准备去医院照顾好胖子吃晚饭后，回烂尾房把自己捯饬的干净一点，正准备按原路返回，周楚的目光被一处写在黑板上的招工启事所吸引。
“蒙奇卡片定制店，招聘制卡师，可在家工作，按单计酬，现结现付。”
周楚遮挡在墨镜后的眼睛一亮，这份工作，几乎满足了他的一切要求。尽量拍掉衣服裤子上的尘土，压了压翘起的杂发，周楚在完成这一系列徒劳的工作之后，鼓足勇气走向前去，向着坐在店铺门口的光头，问道：“请问这里还招外包的一级卡片学徒吗？可以在家制作卡片的那种。”
周楚见到光头一副欲言又止的神情，知道恐怕自己的这身行头，给他造成了非常不好的影响，他连忙说道：“我是长河卡师培训所的学生，很擅长制作一级卡片。”
蒙奇从这番语气中听出了恳求的意味，心头不由一软，但他对于眼前这流里流气的少年能否达到自己的要求并不看好，在制卡这方面，蒙奇向来是严谨而严厉的。
“一级照明卡，你会吗？”蒙奇问道。
“我会的。”周楚在长河卡师培训所已经学习了大半年，他绝对是培训所中最用功的几人之一。这一级照明卡属于最入门级的卡片之一，也是事关民生生活的一张卡，适用范围极广，可以在夜晚为家家户户带来光亮，也可适用在夜间野外勘探作业。若是以制作照明卡作为招聘考试的内容，周楚相信自己一定能交出令人满意的答卷。
蒙奇在面前的桌子上翻找一张张图纸，终于从一摞纸张的最下层抽出了一张，“找到了。”他将图纸递给周楚，“照着这个做给我看看。”
周楚将脑袋埋在图纸后面，基础的照明卡结构早早就记在他的脑中，若是要做一张照明卡，他甚至不需要再去核对一次卡片图纸。难道是这个图纸内容与一般的结构式不同？
一目十行地顺着图纸向下看，周楚的眉头渐渐皱了起来，他将卡片图纸放下，对着蒙奇说道：“这份图纸的内容与“照明卡”的基本结构式有了三处修改，你确定制作这种修改版本的“照明卡”不会变成废卡吗？”
蒙奇对周楚一眼就能看出“照明卡”的修改有些惊讶，但理论常常是与实践相分离的，这还不能证明周楚有足够的制卡能力去胜任这份工作，不过蒙奇的语气明显变得和善而有耐心，周楚的这一番话，至少证明了他是个懂卡的人，“我亲自测验过，这是一个巧夺天工的修改。”
蒙奇的这番话，完全激发起了周楚的好奇心，相信没有任何卡师，可以在蒙奇的这番称赞下不跃跃欲试。
蒙奇迅速的将桌子下面的一套制卡工具搬了上来，空的银色卡片，制卡笔和装满了卡墨玻璃容器，“这是我平时用的制卡工具，你可以试试。”
“在这里吗？有没有密闭一点的房间呢？”周楚问道，蒙奇的这张桌子就位于商铺的门口位置，此时天色已经渐渐暗了下来，周遭的店铺斑斓的霓虹灯闪烁着夺目的光彩，旧街上的行人越来越多，这让不习惯人群的周楚微微有些不适。
“店铺里的房间，都有卡师在用，就只有我这张桌子空出来。”蒙奇摇了摇头，他知道很多卡师对制卡的环境确实是有要求，倒也见怪不怪，只是目前店铺中没有其他的地方供周楚制卡。
周楚沉思了一下，说道：“那我试试看吧。”
坐在蒙奇的椅子上，正对着开始热闹起来的旧街，男男女女拿着公文包的，背着挎包的行走在旧街之上。
周楚呼了一口气，用卡墨勺舀出一点卡墨，置于酒精灯上的烧杯之内。酒精灯闪烁着蓝色的火焰，卡墨的香气随着上升的温度逐渐荡漾开来，周楚能闻出这卡墨应该是融合了吊石兰和墨茶花的高档货，自己还是第一次用，长河卡师培训所的讲师艾瑞都舍不得用这种卡墨。
随着香气的四溢，周遭吃饭后遛食的男男女女，有几人顺着香气走到了周楚的面前。人总有看热闹的习惯，本就是忙完了一天的工作无所事事，很快，周楚的面前围了七八个看客。
周楚的额头上很快就渗出了一层薄汗，他似乎看到周围衣着各异的男男女女全都换上了散发出浓重消毒水气味的白大褂，一副看着稀奇生物的神情，手上满是针管、体温计和胶囊药物，周楚觉得自己眼前一阵眩晕，再加上近一天都未吃饭，有一种想要干呕的感觉，脸色比刚动过手术的胖子还要惨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