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学校放寒假还有两周左右的时候,有火车站的工作人员来学校驻点售卖火车票,这是一种人性化的举措,避免了同学们因为购票,在学校和火车站之间来回奔波。
在这方面,目前的袁初冬并没有什么可以操心的,一切有老乡刘世友和李福荣在张罗,他只需要告诉他们要不要一起回家就行了。
至于逢春,两人早在一周前的通信中就商定好了——两所学校放假的时间基本一致,可以让袁初冬这边统一买票,坐车时提前在火车站碰头。
一切准备就绪,行囊早已收拾妥当。
唯一美中不足的是,从郑州开往老家省城的火车没有始发,全是过路车,而且只有晚上大半夜的站票。
可这又有什么关系呢?
离家半载,归心似箭啊……
与此同时,在期末考试之前的十几天,同学们争抢晚自习座位的现象蔚然成风,实为学校里的一大奇观——那些平常贪玩翘课或对学习太过放松的同学,这个时候就要紧急“突击”了,再不抓紧时间温习功课,恐怕就会补考。
谈恋爱的同学则明显占了优势,他们可以一人在教室里占座位,另一人去学校食堂买饭,买到饭后再端到教室里一起吃,真是吃饭的时间都不放过啊。
袁初冬还好,知道教室里一座难求,他也自觉的没有去凑这个热闹。
因为平时一直比较注重学习的缘故,他和寝室“老二”冉祥明不存在临时抱佛脚的情况,所以两人反而可以比较轻松悠闲的呆在寝室里看书……
期末考试,有人喊轻松,也有人喊困难。
袁初冬貌似没有什么特别的感受,考试内容几乎全是书本上的东西,只要把书本熟悉吃透,没有不过关的道理。
但期末成绩出来后,班上仍然有几名同学在《高数》考试上栽了跟斗,也导致这几人对高数老师“恨”得咬牙切齿——期末考试而已,试题出那么难干嘛?
然而这些都与袁初冬无关了,他现在已经跟着老乡刘世友和李福荣一起,坐车到达了火车站。
时间还早,才晚上七点过。
火车站一如既往的人多,候车室里早没了候车的座位。
三人也不讲究,放下手里的包裹,在候车室内两排座椅之间的空挡位置席地而坐。
“袁初冬,我们虽然是半夜的车,但根据我和刘世友以往坐车的经验,半夜里上车也是相当拥挤的,到时候要尽快上车。”李福荣提醒道。
“嗯。”袁初冬点了点头,开学来学校报到时,省城火车站的拥挤他已经领教过了。
刘世友扶了扶眼镜,补充道:“而且上车的时候,我们四个最好不要上同一节车厢……”
“不往同一节车厢?难道不一起?”袁初冬纳闷了。
“呵呵,我们没有坐票,全是站票。你想啊,如果都在一节车厢,到时寻不到座位怎么办?难道一直站回去?”李福荣接话道。
“哦。”袁初冬似有所悟。
刘世友继续道:“我和李福荣每次坐车回家,从来都没有过一上车就有座位的时候,都是等别人半路下车才能腾出位置,所以得碰运气……”
“嘿嘿,对头。上车以后,先问附近座位上的人在哪里下车。如果别人下车比较快的话,最好就在那个座位旁边等着,运气好大概三四个小时就能有座位了。”李福荣嘿嘿一笑。
袁初冬总算明白了,貌似这回家坐火车还挺有讲究,如果运气不好,还有可能一直站到老家省城?几十个小时,这可不是开玩笑的。
有些郁闷的挠了挠后脑勺,袁初冬问道:“成,到时怎么个上车法?”
刘世友和李福荣正要回答。
却见逢春笑嘻嘻的从人群堆里挤了过来,嘴喊道:“嗨,袁初冬,还有刘世友和李福荣,原来你们三人在这里呀,我在候车室找了你们一圈……”
三人连忙从原地站起——逢春这学期来过学校几次,跟老乡李福荣也已认识了。
袁初冬随即把地上的包裹挪了挪地方,给逢春腾了个位置。
等几人坐下,袁初冬抱歉的说道:“咳,逢春,本来一到候车室我就准备出去找你的,眼下正在商量坐车的问题,所以还没来得及呢。”
“哦?坐车的事?怎么商量的?”逢春问道。
袁初冬便将此前跟刘世友、李福荣交谈的内容向逢春重复了一遍。
逢春听后大为赞同。
同时深有体会的说道:“我爸送我来学校报到时还挺好的,可是回去的时候没能买到座票,硬生生站到了省城。回家后小腿肚肿得老高,几天都不能下地走路……”
“啊,这么严重?”袁初冬很是吃惊。
由此,他想到了送自己来学校报道的小姑、姑父和表弟杨文雨,估计他们也多半是买的站票回去的吧……
四人一番商议,最后决定由袁初冬带着逢春上一节车厢,刘世友和李福荣上另外一节车厢,两节车厢紧挨着即可。
事情定下,见距离上车的时间还早,李福荣从包裹里拿出两副扑克,四人坐在候车室的地板上打“双升”。
“双升”又名“拖拉机”。
在那个年代,“双升”是他们主要的娱乐方式。
在学校的时候,经常有同学为了“双升”在寝室里通宵达旦——点上蜡烛,准备好纸条,输了的同学自觉的往自己额头、鼻子、下巴等部位贴纸条,直到贴得满脸都是,让人忍俊不禁……
熬到大半夜,终于可以检票上车了。
袁初冬把逢春的包裹一并背在肩上,过了检票口后一路小跑到了站台,逢春紧紧跟着。
车门打开,袁初冬拉着逢春一起上了一节车厢。
车厢里人头攒动,连挪动都显得吃力。
袁初冬扛着两包行李,花了好一阵子才走到车厢中部。
把包裹叠放在行李架上,袁初冬回头看了看身旁的逢春摇头苦笑,看来想要找个座位并不容易啊!
逢春嫣然一笑:“接下来你休息,其他交给我就好啦!”
“哦,好吧!”袁初冬侧转头,瞄了眼隔壁车厢刘世友和李福荣所在的方向,却见过道里也到处都是人,根本看不见两人的影子。
再回转头时,逢春已经在坚定的贯彻四人商定的“方针政策”,开始“挨家挨户”去“问路”了——请问你们在哪里下车?
女孩子问路的效果好像天生就比男孩子好。
没过一会儿,逢春便走回来悄悄告诉袁初冬,有三名乘客预计四小时后下车——这是目前本节车厢里最快下车的一拨人。
袁初冬二话不说,赶紧挪动脚步去隔壁车厢找刘世友和李福荣……
站了四个多小时,列车缓缓进站。
待三名乘客下车后,三个座位便空了出来。
袁初冬表示自己还可以坚持,让逢春和李福荣他们三人先坐,一会坚持不住时再轮流就坐。
三人知道在乘车人员如此之多的情况下,座位很“抢手”,也很“珍贵”,更不宜推辞。
但事到临头,刘世友还是将自己的座位让给了身边一位五六十岁的老者,这位老者跟他们一样也是从郑州站上车一直站到现在……
列车驶过夜幕,迎来了晨曦。
第二天上午十点左右,火车在连续停靠了几个车站后,车上人员终于略有减少。过了中午,同排的乘客和老者先后下车,四人总算能够坐在一起了。
坐在一起那就继续“双升”呗,要不然这车上吵吵嚷嚷的,时间咋混?然而头天晚上一宿没睡,“双升”没多久几人就昏昏欲睡……
第三天下午,火车到达家乡省城。
袁初冬本来想去一趟八叔袁林儒家里,但忍不住思乡心切,跟着逢春三人坐上了回县城的汽车。
八叔那边,还是等春节过后开校再去吧!
汽车颠簸着开进县城,县城一中依旧,新南街依旧。
街道上车水马龙,街道两旁的人行道上人流如织。
袁初冬无心留恋,下车后与逢春三人告别,然后叫了辆人力三轮匆匆从县城汽车站赶往南门新汽车站。
父亲来信已经明确告诉袁初冬,今年十月份县城和阳新乡之间开通了班车,一天两趟。下午一趟五点半从县城南门新汽车站发车,届时袁初冬可以坐这趟车在李袁坝下车……
坐在行驶的班车上,袁初冬感觉回家的渴望从来没有如此急迫过,急迫得让他忍不住想要大声呐喊。
是的,天边渐落的晚霞,公路两旁熟悉的苦枣树,班车上乡亲们亲切的乡音,勾起了袁初冬无限的思乡情绪。
父亲和母亲的面容也越来越清晰!
怀着激动的心情,当袁初冬下车的那一刻,夜色中的李袁坝正升起袅袅炊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