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明净潭碎散的同时,荷花林里,无数闪耀着炫目神光的玲珑纸张飘飞出来,汇成一座宏伟巨殿,悬屹于淡蓝色的长空。
在明净潭碎散的同时,冢屋里,无数滴垂着紫褐血泪的残页飘飞出来,汇成一支腐败毒箭,斜射入跪倒的他面前的青绒里,青绒枯毁一片。
我站在他身侧,眼看着同样的紫褐色血,从那长乱的遮眼刘海间滴落,一滴,一滴一滴,一滴一滴一滴一滴,越滴越快,风吹起他的乱发,露出两只骇人瞳眸,原本应是琼色丝红的眼白处,却是如宇宙寒荒般的深邃的黑,而原本眼黑处,则若一轮荒林鬼镇头顶的雾月,浑白不明。滴滴紫血,正从这寒荒宇宙里沾了点儿浑月的光,不尽的流出。
“亘古寒荒的夜海,会干涸吗?”他似乎是绝力咬着口中同样的紫褐色血,从嘴角浸出一句洞穿我内心的嘶哑询问。我凝视着他的眼眸,忽如置身于无尽的枯燥里,身上每一处皮骨,尽皆发着愤怒的呼号,但就像花道上他似乎永远听不到我一样,枯燥听不到愤怒的狂吼,永恒,无尽,一万年在一瞬间的枯燥里奔流而过,只是一瞬,所以连死亡都来不及。
“小心,别跌出去了。”一只如凝露的玉手,轻点了下我的额头,恍惚间,枯燥被撕裂,我解脱于紧接而至的巨大光明感与温润感,这仅与他交目的一瞬,我感到一位老者正在以干枯疲惫的肉身,抵抗着狂躁的烈风,在荒寒的宇宙中向虚无呐喊。
“救救我。”我喘着粗气,尽力看清那模糊的他,他亦发着无声的愤怒和无声的哀嚎,我不敢再凝视他的眼曈,却又惊怕又好奇又担心,于是只好转看他的血唇,却分明从那唇动中读到这样的恳求,“救救我!”,他分明拥有让人感到那样奇幻,那样执着,那样无畏亦无所谓的气场,此时竟也缩成如正受凌迟的示众着的懦弱,但,懦弱的他,却用他本紧捂在心脏处的左手,捂住的涌血的口,并用右手拔出地上毒箭,而后瞬间放开左手,陡然跃起,拉满弓向天一箭,那一箭巨殿崩摧,神光幻灭。那一箭纵去深空,直指亘古。也在这瞬,褐紫色的血喷涌出口,洒向苍空,将整个苍空泫成寒荒的紫褐色夜海。
“对不起啊,这次的诗,也不太美满,痛哭一场吧,哭累了,便做个深长的梦。”他瘫倒在我眼前不远的青绒间,我与霜翎忙跑向他,只听得这淡淡的一句柔喃,随气尽而消去。
“救救他!霜翎,你肯定有办法的吧,他说“这次”和“也”,之前应该有发生过吧。”
“驮起他,到屋子去吧。相信他......”霜翎的眼角,滑落一抹晶莹。
“悬树呢?你们......”
悬树从明净潭陨落处缓缓踱来,近些时,我看到他衔着一颗已化作石子的明月。
“把这颗明月,放在他手里吧。每一篓深情的诗,都藏着一度生死。晚些时,他若醒来,定想挂一轮明月在天间。”
小木床上,睡的安然,安然到懒得呼吸。我心里坚定着,他会醒来,会从寒荒里归来,因为那用一箭寒荒创造的夜空,等待着他的明月,他的星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