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贺礼
孩子生下已有五日，我还是没有要去凌华宫的意思，小竹却有些急了。我几日来都有些心事重重，心不在焉的。小竹和绿雨以为我在吃味，所以才迟迟不过去祝贺。
不得不承认，听到消息的时候，心里是有些酸酸的，但欣喜之情还是大过伤感，毕竟那是一个可爱的新生命，更何况那还是丰西玥的孩子。
这几日，茶饭不思，绞尽脑汁是在谋划出宫的计划，没办法，我终究是个胆小鬼，被丰芊羽的话刺激到，想找个乌龟壳躲起来。但是毕竟对这里人生地不熟，除了皇宫，其他地方对我来说都是陌生的坏境，我该去哪，又该怎么生活？还有，钱是万万不能缺的，虽然可以搜刮些皇宫中的宝物出去换些银子，但钱总有用尽的一天，那时候又该怎么办？总得找一样谋生的事情来做才行。思来想去，还是没有头绪。
小竹看我沉思不语，试探的问道，“娘娘，您不去凌华宫吗？”
心里想着事，我心不在焉道，“去，只是在想该送什么。”
小竹似乎松了口气，脸露喜色，“皇上前几日赏赐的那对长命锁送小公主最合适不过了，又好看，又吉利。”我敷衍的应了一声。小竹立刻高高兴兴的去取东西了。
看着那丫头背影，我长长的叹了口气。凌华宫风头正劲，聂红蝶是第一个殿下皇子的后妃，母凭子贵，这是后宫的游戏规则。我虽然正得宠，但毕竟没有和丰西玥有过肌肤相亲，小竹和绿雨都是我贴身的宫女，估计心里也有数，生怕我哪日不再得宠，遭人陷害，处处留心替我打点，免得我树敌太多，毕竟明枪易躲，暗箭难防。我很感激她们为我着想，可是皇宫终究不是我久留之地，我无意于此，可能要苦了她们，日后没了我的照拂，可能要受其他奴才欺负了。虽然不忍心，但总比跟着我浪迹天涯，无依无靠的强吧。
冬日清晨的阳光没什么温度，干燥清冷风吹在身上有冰冷的寒意，我裹紧狐裘斗篷，抱着手炉，在小竹和绿雨的搀扶下，来到凌华宫看聂红蝶。
还未到宫门口，就见瑾妃远远的从旁边的宫道上转来，方向也是凌华宫，我微微一愣，难道她和我一样，现在才来看望聂红蝶吗？
瑾妃见到我，面上是一如既往的高傲和冷淡，面无表情的福了福身子，越过我先一步走了进去。我礼貌周到的点点头，脸上一片淡然，不紧不慢的跟了进去。
绿雨有点不服气的瞪眼，毕竟我是正一品夫人，而她是从一品妃，我的位份高过她。但她借着娘家的势力，俨然一副母仪天下的架势，从来不把任何人放在眼里，何况我不过是个无依无靠的小小夫人，唯一仰仗的只有皇帝一人而已。
我冲绿雨使个眼色，绿雨吐吐舌头，怏怏不乐的垂下头。我叹了口气，不动声色的走进殿内。
孩子依依呀呀呀的声音和大人人哄笑声传了出来。瑾妃脸上堆起甜笑，声如黄莺出谷，朱唇未启笑先闻，“妹妹大喜！”，说罢，袅娜的走了进去。
我强扯出一丝微笑，紧随其后，掀帘走进内室。
面上的笑容在见到丰西玥的一刻，有片刻僵硬。丰西玥小心翼翼的怀抱着婴儿小小的身体，目光带着满足，嘴角含笑专注的看着那团柔软的东西。一旁红衣女子目光温柔而深情，注视着丰西玥倾绝的脸，有一种复杂的痴迷和茫然。
印象里的聂红蝶从来都是淡漠疏离的样子，何曾见过她流露出如此专注柔情的一面呢？莫名觉得的这画面太过刺眼，我定了定神，勾起僵硬的嘴角，讷讷出口，“恭喜妹妹，喜的麟儿。”
聂红蝶似才注意到我们，忙客气的请我们落座。
我走到丰西玥跟前，目光投向婴儿的脸，由于刚出生没多久，孩子的皮肤还带着一层浅浅的粉红，五官还没舒展开来，微微皱着，看着没来由的让人心生疼爱。
瑾妃也凑上前来，想逗弄孩子，看了一会，却没头没脑的冒出一句，“小公主五官长的好生标致，竟有几分雪夫人的风姿。”我微微一愣，瞥了瑾妃一眼，看她表情淡然，不像存心为之，也摸不清她话中有何用意，未多加理会。
刚转过头，却见丰西玥正望着我，脸上有一种纠结的情绪，似乎在压抑着什么。我无从探究，更无心去猜。
怀中一沉，丰西玥乘我发呆，将那棉被裹着的婴儿硬塞到我怀里，我慌乱的抱住，不知所措的看着那团软软的东西，那孩子不知何时已经睁开圆圆的黑眼睛，一瞬不瞬的望着我，真是可爱到极点，我情不自禁的垂下头，亲亲她娇嫩的脸颊，她竟咯咯的笑起来，手脚挥舞着，用我想象不到的力气，死死的抓着我伸向她的手指，笑的更加开心。
瑾妃在一边笑道，“皇上您看，那孩子好像很喜欢雪姐姐呢！”
丰西玥似乎很高兴，宠溺的捏捏孩子的小下巴，“萱儿真乖！”
我不置一言，也未注意到一旁聂红蝶瞬间黯然的脸，只是抱着孩子轻轻晃着，心中柔情满溢，像是看着自己的孩子般，舍不得移开眼。
瑾妃像是才想起什么，高声道，“说来，小公主只有封号，还未取个正式的名字呢，不如皇上今日就赐个好听的名字给公主？”
丰西玥笑笑，“是朕疏忽了！”想了想道，“就叫萱萱吧。”聂红蝶身子机不可察的一颤，脸上维持着生硬的笑容，强装欣喜的道谢。
我面上平静，心中却已经翻江倒海。南萱公主，丰萱萱，一切的一切怎么都逃不过她的影子呢？
我将孩子抱给聂红蝶，那孩子看到母亲，本能的揪住母亲的衣裳，黏在她的身上扭着小身子撒娇，聂红蝶面上已无刚才的伤感之色，轻声软语的哄着孩子，逗的孩子直乐。
我有些疲倦的悄悄退出去，没走多远，就听到身后匆忙的脚步声，我脚下不停，假装没听见，继续往前走。
脚步声加快，我的手腕被大力一拽，身子轻飘飘的撞入身后人的怀中，丰西玥有点气急败坏，“你要去哪？”
“回宫！”按耐住失速的心跳，我故作惊讶，“怎么了？”
丰西玥注视我良久，重重的叹了口气，没什么！“我挣脱他的手臂，”那我先回去了！“丰西玥没有松手的意思，我有点懊恼，”皇上还有事？“
“你在生气吗？”丰西玥抱的更紧，目光在我眼中搜寻。
我在生气吗？我扪心自问？他和自己的老婆有了孩子，这再正常不过了，我为什么要生气？那我心中莫名的难过是从何而来？是因为恼恨他始终念念不忘南宫萱雪吗？可我已经选择了放手，又耿耿于怀于此有何意义，终究，我是在生自己的气吧？气自己为什么爱上一个帝王，一个注定不会一心一意对待自己的人吧。
我摇摇头，口是心非道，“没有，我只是有点累，想回去休息。”
丰西玥眉头微皱，紧张的问道，“哪里不舒服？上次楚一笑开的药有按时吃吗？”
我这才想起，自己一直有病的事实。楚一笑自从上次给我扎针后，就再没来皇宫，只是给我一罐药丸，让我每隔五日服食一颗，那药丸红的像血，吃起来还有股腥味，我嫌难吃，又被丰西玥逼的紧，不敢不吃，但每次吃，都觉得像在服刑般痛苦，于是就命人偷偷用山楂制成相似的丸药，换掉那药，所幸一直都未病发。他不提，我倒是忘了。
我说，“我只是胸口有点闷，没什么大碍。”
丰西玥不确定的摸摸我的额头，检查有没有发烧，又脱下自己的紫貂斗篷裹在我身上，不由分说将我抱起。我嚷嚷着说自己真的没事，他都不信，硬是一路将我抱回了宫。
我在丰西玥的注视下，吃了药，又喝了一碗炖好的参汤，他才安心放我睡觉。我闭眼躺在床上，却没有丝毫睡意，丰西玥安静的坐在我旁边，一动不动。我知道他有看着我入睡的习惯，我躺了半日，还是睡不着。
睫毛轻颤，我睁开眼，猛然对上丰西玥专注痴迷的眼神，微微愣住。
丰西玥不自然的偏过头，脸上竟有一丝红晕。他匆忙站起身，我一着急，突然拉住他的手，丰西玥扭头看我，眼底已经平静无波。我轻轻说，“今晚留下了陪我行吗？”
丰西玥不可置信的看着我，眼中是掩饰不去的狂喜，我不自然的解释道，“我睡不着……唔……”话还未说完，丰西玥已经堵住我的嘴，疾风骤雨般的吻落在我的，额头，眉毛，眼睛，鼻尖，一路狂野的吻到嘴唇，像在膜拜，又像在自我救赎。
舌追逐着舌在口腔里纠缠吸允翻江倒海，倾情给予，温柔索取。酥麻的感觉一点一点从脚底蔓延上来，如潮水将我席卷，将我淹没。我身子发软，手却紧紧抱着丰西玥的脖子，像抱着一颗救命稻草。我意识模糊，放任丰西玥的手温柔在我身上游走，一点一点将我点燃，也将他自己焚烧。
想象中的缠绵没有发生，丰西玥像在努力的克制着什么，不敢再深入一步。我深吸几个气，拼命的扯他的衣服，他脸上露出让人承受不住的痛苦情绪，胸口剧烈的起伏着，眼中明明燃烧着炙热的火焰，可却在拼命压抑，隐忍着什么，最终颓然的松开我，抱着我大口大口的喘气。
我心中一片冰凉，想推开他，可他却抱的死死的，我无力的放弃挣扎，任他粗重的呼吸喷在我的脖颈，灼烧着我的皮肤。心里有着不甘和一丝怨恨，禁不住狠狠咬住他的肩头，直到腥热的液体流入口中。丰西玥始终一声不吭，只是抱着我的手臂轻微颤抖，似乎有湿热的东西顺着我颈项滑落胸前，我浑身一震。心脏似被人揪住般，疼的呼吸困难。我们就如同两只受伤的野兽，以一种绝望的姿态，静静相拥。
不知何时，我沉沉睡着，耳边似乎有人轻语，“雪儿，在等等，在等等好吗？”
十日后，太后寿辰，丰西玥邀请百官，在华清池设宴，庆贺太后千秋之喜。这十日来，丰西玥没踏入关雎宫一步，听说夜夜宿在瑾妃的云漪宫。瑾妃重获恩宠，又仗着家世显赫，一时风头大盛，盖过了聂红蝶。巴结奉承的人川流不息，其中不乏朝中官员，直比那闹市还热闹。
我满心酸楚，也无处可发，越发觉得自己快成了深宫怨妇，又恼恨又悲哀，恨不得立刻插上翅膀飞出让自己疲累不堪的牢笼。
我坐在铜镜前，端详着镜中那一颦一笑皆风华绝代的美人，觉得那么不真实，仿佛她离我很遥远，陌生的我只想撕下她淡笑的面具，看看那下面是怎样一颗灵魂？她那个只为梦想而活的唐菲，还是那个一味逃避的雪夫人？
小竹仔细的给我描眉施粉，我任她摆弄，最后的一次出场，应该是最具震撼力的才对吧，那么不能浪费了这幅容颜。
镜中的女子美目盼兮，巧笑倩兮，目光流转间皆是风情，举手投足间都是风华。一身淡紫色的长裙，层层叠叠的轻纱点缀在裙裾上，有着曼妙的风韵，衣袖上窄下宽，在肘部呈喇叭状撒开，用长短不一的轻纱点缀，有一丝灵动的飘渺。
我将狐裘披风裹住微微发抖的身子，手上戴着白狐袖筒，在贴身宫女的陪同下，向华清池走去。
我的到来，引起一阵骚动，百官看着我精心打扮过的样子，都有些呆愣，我微微一笑，上前向坐在丰西玥身旁的太后行礼问安，祝贺太后千秋福寿，无视那始终追随着我的灼热眼神。
太后和颜悦色拉过我的手，坐在她的旁边。我偷偷打量她，太后今日施了淡淡的粉，穿着暗红的织锦百凤袄，同色的裙裾，仪态端庄，高贵典雅，她只有三十六七四的样子，却比其他同年龄的太妃们略显苍老。
我将视线转向后妃的座位上。聂红蝶还在月中，没有前来。德妃和顾灵灵坐在我的右手边，丰西玥的左手边坐着成都王丰西岚，还有一身白衣的萧白，下手边是苏丞相和曹光将军。
席面已开，瑾妃却珊珊来迟。只见她头戴金丝八宝攒珠髻，绾着朝阳五凤挂珠钗，彩绣辉煌，恍若神妃仙子。瑾妃莲步轻移，盈盈上前向太后贺喜，“祝贺母后福如东海，寿比南山。”说罢轻拍手掌，两个粉衣女子款款走上前来，手捧卷轴在太后面前徐徐展开，是一副二尺宽，十尺长的观音像，只是那像并不是笔墨勾画而成，却是用金线刺绣而成，看去金光闪闪，有如佛光普照。众人都有些呆愣，瑾妃施施然道，“儿臣知道母后喜欢参悟佛理，特意不眠不休半月，方绣成这副观音像，希望母后喜欢。”
太后笑的合不拢嘴，“瑾妃有心了，哀家很是喜欢！”丰西玥也赞赏的点点头，“爱妃真是孝心可嘉！”瑾妃笑的更加灿烂，眼中不掩得意之色。
丰西玥似乎兴致很高，竟高声道，“宣旨，册封瑾妃为瑾贵妃，位同正一品夫人。”话音刚落，一片哗然。
这样的册封是众人所料不及的，大殿有一瞬的静寂。百官静默几秒后，很快又都笑逐颜开，起身笑容满面的向瑾妃道贺，曹光老将军更是满面红光，笑的眉毛胡子挤到一块去了。苏丞相眼有不忿，面上却不动声色，依旧喜笑颜开。
瑾妃被这意外之喜，惊的有片刻呆愣，后妃们上前祝贺她才反应过来，忙叩头谢恩。丰西玥满意的含笑点头。我看着这一幕后宫其乐融融的画面，突然觉得很可笑。不禁轻笑出声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