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我的决定
只是随着时间的流逝，我心里越来越不安。丰西岚竟然是太后的儿子，而那天听到的对话，说明他们似乎一直在密谋什么。藩王进京不能带军队，可是成都王却偷偷带了亲信武士，难道他想谋反不成？
一想到有人可能威胁到丰西玥，本来和他赌气的心也淡了下去，换之以对他安全的深深担忧。
我将听到的一切告诉丰西玥时，出乎意料的，丰西玥竟然没有多大反应，仿佛他早已知道似的，但透过他幽暗的眼神，可以感觉到他难以言说的深深的失望和气愤。
丰西玥对太后一直恭敬孝顺，却想不到，一直对自己疼爱有加，被自己视为亲人的人竟然为了自己的儿子而来加害于他，任谁也难以坦然接受。
我心疼的看着他攥的指节都发白的手，轻轻盖上去，慢慢握住，与他十指相扣。下一秒已被他强有力的手臂拽入怀中。他的脸埋在我的脖颈，深深叹息。我伸出手臂第一次主动环抱住，一下一下，轻轻拍着他僵硬的脊背。这一刻，我心中是满满的担忧和怜惜。丰西玥无言的紧紧抱着我，力量大到似要把我的腰折断，可是我并不觉得疼，心在那一刻是异常平静而柔软的。
他是一国之君，他有胸怀天下的胸襟和宽容，他绝不是一个脆弱的人，但是再强的人，他的心总是肉做的，撕裂了会痛，会流血。面对最亲的人的背叛的时候，都会难过不是吗？我在心里说，“你还有我，我会一直陪着你，直到你不再需要我的那一天。”
接下来很多天，丰西玥都异常忙碌。我对朝政一窍不通，也无法帮他，看着他日渐消瘦的脸，心像被人揪着，微微发疼。所幸前世对煲汤略有研究，特意命小竹找了许多食谱，整日抱着研究，每天变的法的煲汤给他。
丰西玥一开始喝我煲的汤的时候，一脸的受宠若惊，他喝汤的姿势很优雅，也很慢，表情严肃，仿佛面前摆放的是紧急军情般谨慎郑重，我看着想笑，又觉得莫名酸楚。只是我清楚的看到，阳光透进来，地上有斑驳碎影，有一种不真实的美好。
丰国地域广阔，京城地处北方，一到冬日严寒非常。而景元三年的气候更是寒冷的不同寻常，丰国的南方也就是曾经的南齐，一直气候温暖，今年竟也遭遇百年难见的风雪天气。仿佛一夜之间，整个丰国一片银装素裹。
南方的人民没有抵抗风雪的设施和准备，突然遭了雪灾，几天内，就已经冻死了大批的人。每天的折子如雪片般飞到皇宫，如小山般堆满龙案。而难民的数量每天都在增长，丰西玥忙得脚不沾地。毕竟齐人刚归附丰国，民心还不稳，这次遭灾，对丰国来说是一个重大考验。得民心者得天下。要想降服齐人，只有争取民心。
我看着干着急，又无计可施。左思右想，决定效仿我党的光荣传统，团结一切可以团结的力量的做法，建议所有宫中的女子，赶制棉衣，送往灾区。
这个主意得到后妃们一致赞同，毕竟这样做不仅自己落了好名声，又会让皇上另眼相看，这样利己利人的事，谁会傻到拒绝。
布匹由朝廷国库支出，后妃们率领宫中百名女子在京城外设的赈灾点，在百姓们亲眼见证下，亲力亲为动手缝制棉衣。就这样，向灾区献爱心的活动轰轰烈烈的展开了。仅仅几天，整个京城的女子都动员起来，掀起了献爱心捐赠棉衣的热潮。
宫妃们为了灾区百姓亲自动手缝制棉衣的消息，被有心人添油加醋的宣扬一番，不光是京城，整个丰国都为之感动。南方的百姓听到消息，知道皇上还想着他们，丰国人不会看低他们，所有人都在想法设法救助他们，很多人留下了感动的泪水，本来惶恐不安的百姓也渐渐安下心来。
丰西玥收到上报的折子的时候，眉宇总算稍微松了松。看我的眼神也带了一丝耐人寻味。然而，很快，凉人勾结夏人犯边的消息传来，如同火上浇油，朝廷又一次沸腾。
我端着盘子，站在瑶章殿的门外。一连三天，丰西玥都未踏出殿门一步，天空阴阴沉沉的飘着碎雪，凉意直透进人的心里。云喜踱步走出门外，看见我愣了一下。
我问道，“皇上还在议事？”
云喜笑着躬身答道，“是的，皇上吩咐了，若是娘娘的来的话，请您直接进去。”
我微微一笑，推门走了进去。大殿内灯火通明，气氛有几分凝重，几位大臣都垂着头，神色严肃。见了我都微微愣了片刻，纷纷躬身行礼。
我笑笑，走到丰西玥的身边。我看着他因为过度劳累而微微发青的眼眶，下巴上长出的青色的胡渣，心疼的心里发颤。我不想打扰他，放下汤打算离开。他却立刻抓住我的手腕，将我揽到怀里，我惊呼一声，嗔怪的看着他，羞的满面通红，当着这么多大臣，他竟然一点也避嫌，所幸群臣全都耳观鼻鼻观心，佯装没看见。丰西玥在我耳边轻轻吹气，“别走，陪我一会，很快。”
看着他疲倦的脸，我轻叹口气，放弃挣扎，乖乖的坐在他的旁边。丰西玥搅着汤碗，对底下的人说，“你们继续。”
户部尚书韩益轻咳一声，朗声说道，“陛下，京城近日涌来很多南方的难民，人数太多，安置起来着实费力，而且，年关将近，难民人数杂乱，对京城的秩序和安定以及百姓的生活都将造成影响。韩益抬头看了龙椅上的人一眼，犹豫着继续说道，叛臣齐晧一直试图复国，这次恐怕会借机煽动难民造反，陛下应早作打算！”
我想起那日丰西岚说的将士兵化妆成难民混进京城的话，登时心里一紧。
丰西玥握着我的手安抚一笑。想了想，说，“这样吧，在京城郊外开辟一块广场，加紧建造一批房屋，将难民暂时都安置在那里。食物和御寒衣服及时发放和补充。”丰西玥看了我一眼，说，“至于齐晧……，不必担心，朕自有决断。”
韩益眼睛一亮，紧皱的眉头终于松了松，高声回道，“是！臣明白了！”
曹老将军背脊挺的笔直，向前迈了一步，声音低沉洪亮，“起奏陛下，凉人勾结夏人犯边，军情紧急，老臣愿前往平乱。”
丰西玥几下已经将汤喝了个干干净净，听到老将军的请命，微微一笑，“曹爱卿威名远播，敌人一见定是望风而逃，只是，这次的事，非同寻常，朕打算亲征。”
一语未毕，朝臣一片哗然。
曹光看着端坐龙椅高高在上的一国之君，吃惊的瞪大眼睛，再看群臣，个个都是惊诧的合不拢嘴。御驾亲征？一个边陲小国，值得皇帝如此劳师动众的亲自对付吗？
我同样惊愕的盯着丰西玥，几疑听错。他要御驾亲征，夏国只不过是丰国的附属国，由于物资贫乏，所以夏人每年都会将毛皮，珠宝，矿石之类向丰国朝贡，换回所需的粮食和布匹，瓷器等生活必需品。而夏国本身经济落后，更没有正规的军队，这次竟然和凉人同时侵犯边疆，难道是夏国也遭了灾？还是受凉人挑拨，打算和丰国决裂，从此为敌？
曹将军大着胆子劝道，“陛下，亲征非同小可，区区一个夏人，何劳陛下不远千里御驾亲征啊？请陛下三思”
“请陛下三思！”群臣也纷纷跪倒，情绪激动的附和劝说。
我心里也已经乱了套，有个念头突然闪入脑中，心里猛然狂跳起来。夏国接临丰国西南边境，而成都王丰西岚就是因为平定夏人的战乱有功，才被封为成都王，镇守西南要塞。而如今，丰西岚已有反叛之心，这次夏人犯边，难道是丰西岚挑拨的？还是丰西岚假扮的人故意这么做，试图扰乱丰西玥的部署？若是丰西玥真的御驾亲征，岂不是要中了他的调虎离山之计。
我注视着丰西玥他的脸上平静淡然，眉头也没皱一下，仿佛志在必得的样子。我心里在打鼓，他难道一点不在乎自己的安危吗？还是他太过自信，太过骄傲，不屑于这种小儿科的挑衅。但是他是丰西玥啊，丰国就是在他的手里，灭掉南齐，国土面积壮大几乎了三分之一，他的谋略武功，岂是如此草率简单的人？他有什么打算？
我的眉头紧皱，眼底的焦急已经无从掩饰。丰西玥静静的看了我几秒。转头对众人说，“朕已经决定了，三日后就出发，众爱卿不必再劝。这次亲征，朕会带着飞鹰军一起去。飞鹰军的实力，各位爱卿不会怀疑了吧？”
众人低头不语，丰西玥看了看左右而立的两位权臣一眼，平静的说，“曹爱卿，苏爱卿，这次朕离宫期间，朝政就交由二位爱卿打理。望二位爱卿不要辜负朕的厚望。”
曹将军，苏丞相互看一眼，上前齐齐拜倒，“臣等定当恪尽职守，竭尽所能，不负陛下所托。”
丰西玥满意的点点头，脸上是欣慰的笑容，“嗯，这样朕就放心了。好了，就到这儿吧，朕也累了。都下去吧！”
群臣纷纷告退，殿内很快寂静的如墨夜。丰西玥一只手疲倦的按着额头，头轻靠在我肩头。另一只手紧紧环这我的腰，他的手臂依然强壮有力，一点也不像疲累至极的人。
看着他微闭的眼睛，满足的笑容，心就像开了个口子，有温热水流涌进来，心脏变得柔软起来。
“很累？”
“不累”丰西玥轻声低喃，“有你在就不会累。”
我在心里叹息一声，禁不住温柔的调侃道，“要不要去睡会，你都快成熊猫了！”
丰西玥闭着眼轻笑，“呵呵，我喜欢你这么说。”我都没注意到我说了熊猫这个词，而他并没有问熊猫是什么？
“一定要亲征吗？”
“嗯！”丰西玥的声音带着一丝郑重。
“为什么？你明知道丰西岚要谋反……”
“你在担心我？”丰西玥抬起头，用温柔至极的眼神看着我，我有一瞬间的错愕，怎么话题突然跳的这么快。
我一眨不眨的看着他，他的眼神漆黑如墨，温柔如水，淡定如茶，又有一点惶惑的漂移。我笑的很平静，语气坚定无比，“嗯，我很担心你。”
丰西玥喟叹一声，将我紧紧的箍在胸前，手抚着我的发丝，如微风般轻柔，一下一下，缓慢至极。
“不要去行吗？”明知道他不会改变，依然固执的不肯妥协，眼睁睁的看着他不远千里，置身危险之中，让我怎么做到平静的等待。此刻比起他的安全，还有可什么计较的呢？
“对不起！”丰西玥微凉的手指抚上我的脸颊，认真的看着我，“我答应你，一定平安回来。相信我好吗？”
我很想相信你，可是心中那隐隐的不安和躁动又是什么原因？你早已刻进我的骨血，如同我的亲人，让我看着你离去，何其残忍？
手指微凉，丰西玥握着一个墨玉扳指，轻轻的套在我的拇指上，“永远带着它。”他目光带着深深的眷恋，语气如夜风般轻柔，“如果……我说说如果，你遇到什么危险，就去找子章他会保护你。”
那心底的隐隐不安似乎如气球般慢慢涨大，心莫名开始慌乱，他说危险，那么一定不会如他刚刚在朝臣面前表现的那样志在必得，十拿九稳。他会遇到危险，直觉告诉我，他会遇到危险。
“我要跟你一起去！”我没有丝毫犹豫，坚定的说，“我必须跟你一起去。”
丰西玥手指贪婪的揉捏我的下巴，一点也不掩饰眼中的浓浓深情，柔声道，“听话，呆在宫里，等着我回来。”
再也抑制不住，我的眼中泛起水光，丰西玥的面庞渐渐在我眼前笼罩上一层淡淡的水晕，可是我却只能一眨不眨的看着他，似乎要将他刻入心底。你没感受到吗？我的心早已为你而跳动，我的人也只会陪伴你，只能陪伴你。
我的眼中是决然和坚持，语气坚定，一字一顿道，“你丢下我的话，会后悔的！你知道我是什么样的人！”如果命运只能让我看着你离去的背影，那么就让我和你并肩，我们一同上路。你知道等待的滋味吗？惶惶不可终日的焦急于不安，像白蚁一样啃噬你的心，一点一点，将你的心脏掏空，只剩一个脆弱的表皮。这种感觉你懂吗？
曾恍惚记得，丰西玥说过，“以后一切都听你的。”那句话似乎还在耳边回响，可是他却已经忘了自己说过的话。
“小竹，东西都收拾好了吗？”三天过去了，明天就是丰西玥亲征的日子。
小竹忧心忡忡的低声问，“娘娘，你真要跟着去吗？那可是战场啊！”
“你不要废话了，你害怕就留下来。”心里烦躁不安，也顾不得小竹的好心唠叨，没好气的回她。
三天来丰西玥都在校场秘密练兵，不让人靠近一步。我几次找他，都被拒之门外。丰西玥这次一反常态，对我不理不睬，也不顾我的劝阻，执意出征，我心里惶惶不安，又无能无力。左思右想，只得乘乱混入军中，随他一起出征。
小竹语带哭腔，怯怯的说：“娘娘您要打要骂奴婢随便，无论如何，奴婢都不能看着您遇到危险。况且，皇上这也是为娘娘好。战场那是男人待的地方，娘娘您就听奴婢劝吧。
我叹口气，低低道，“小竹，你不会懂的，让我看着他一个人上战场，而我所能做的就是等待，那比杀了我还难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