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喜孕
刘闳规矩的对刘彻行礼：“儿臣拜见父皇！”
刘彻道：“起来吧。”又挥手将他招到榻前，细问他最近都学习了什么，骑射都练习的如何？
刘闳规规矩矩的答道：“太子哥哥常常教导儿臣，儿臣已经很努力的在学习了。”
刘彻点点头：“兄弟和睦甚好，你要多向太子哥哥学习，将来做个好的藩王，知道么？”
刘闳答道：“儿臣定当谨记父皇的教诲。”
吃药的时间又到了，小六子端着药在门口站着，我对刘闳道：“你先随着蓉嬷嬷回去。”
刘闳得令，对刘彻和我行礼道：“儿臣先下去了。”
见刘闳日渐长大，刘彻极是欣慰，对我赞道：“闳儿这孩子真是懂事极了。”又续道，“也都是你的功劳，把他教的这么好。想必，碧绿在天上也能够欣慰了。”
“臣妾并不敢居功，都是闳儿那孩子秉性好，容易教导罢了。”我含笑道。
刘彻笑着望我：“你还是那么谦虚谨慎，我大汉托付给你们朕可以对得起列为刘氏祖宗了。”
我不悦：“皇上万万不要再说此话了。太医说您近来身体已经在康复了，只要您准时喝药，不见着风，要不到多长时间您就能生龙活虎了。”
他笑：“好，朕听你的！”
我从小六子那里端过药，服侍他喝了。左右却找不到蜜枣，急的我团团转。
忽然被他猛的一拉扑倒在他身上，嘴唇交融在一起，药的苦涩在双唇之间蔓延开来。眼角忽然看见小六子的身影，慌忙站起道：“小六子还在呢。”
他嘴角浮起一丝坏笑，和十几年前一摸一样：“怕什么？朕和你是夫妻，有谁敢说三道四？”
我望了望小六子，他虽当没看见，却拼命忍着笑意，慌忙收拾了药碗，悄声出去了。
我坐在榻前，试探道：“李姬如今两个孩子已经封了皇子，您是不是该撤掉当初对李姬的惩罚了？”
他轻声叹了叹：“朕这两天也在寻思着，依你看呢？”
“李姬当初也是一时糊涂，皇上就网开一面吧。再者说，如今就是看在燕王和广陵王的份上也该如此。免得有人说咱们队燕王和广陵王有失偏颇，再加上他们也日益大了，说出去有个这样的母亲也不光彩。”我说的中肯，他也听的仔细。
“太皇太后当初说朕得了你，是朕有福气。真是被太皇太后她老人家说对了。”他拍拍我的手，赞道。
我含笑说：“皇上今日怎么想起太皇太后来了？”
他有些落寞，也不回答我的话。我莫不清楚他在想些什么，只道是他累了，就请辞道：“您休息吧，过两天让李姬带着燕王和广陵王来看您。”
他点头，闭上眼。我蹑手蹑脚的退了出去。
重新恢复自由的李姬当天就过来拜谢我，我命蓉儿扶起她，对她笑道：“妹妹如今得以重新获得自由，实在是值得庆贺。姐姐也不知道妹妹宫里如今需要什么，特命蓉儿准备了一些薄礼，希望妹妹不要嫌弃。”
远远的望着李姬感觉她和刚入宫时并没有什么区别，可待到近了才发现眼角依稀有些皱纹，皮肤也不像当初那般细滑。我不由的感叹：果真物是人非啊，一切都变了，唯一不变的是后宫的争宠夺爱。
李姬垂首落泪：“妹妹失去自由的那些日子多赖得姐姐吩咐蓉嬷嬷在一旁照料着，这才没被那些势利眼的太监宫女欺负。妹妹这里也没有什么可以报答姐姐的，请姐姐让我叩几个头给您吧？”说毕，跪下，重重的叩了几个头。
我派蓉儿赶拉不及，只得受了。
“妹妹不必如此，这是本宫分内之事。只是仕儿这孩子我没能为你救下来，你可万万不要责怪姐姐才是。”仕儿的事情我隐瞒的很好，除了我和卫青谁也不知道。
她再度垂泪道：“仕儿也是咎由自取，怨不得旁人。”我见她说的哀怨，知道她心中难受，毕竟仕儿也跟着她好些年了。
“妹妹如今身边也没有个得力的人照顾，姐姐实在过意不去。”说着将嫣红唤到我面前来，“嫣红是自王夫人死后就一直跟着我的，我瞧着她挺细心的。如今想着妹妹宫里没个得力的人手，想将她拨到长信宫里做妹妹的贴身宫俾，妹妹觉得如何？”
她细细的瞧了瞧，赞道：“姐姐推荐的人自然是好的，可妹妹怎么能夺人之爱呢？”
“你我姐妹一场，何必这么见外呢？若是妹妹不收，姐姐可就无地自容了。”她见我说的严重，加上嫣红的确是一个得力的助手，颔首答应了。
送走李姬，蓉儿有些不快的质问我：“娘娘为何将嫣红送走？”
我拉着她的手，坐在席子上，缓缓说道：“本宫也舍不得她，可让她到李姬处是有目的的。”
她疑问的看着我：“目的？”
“不错，为了提防李姬母子！”
“李姬娘娘才获得自由，有什么需要提防的？”
我叹口气：“如今太子虽然但当大位，可仍是难免有人会生事。如今皇上除了太子之外也只得三个儿子，闳儿自是不用多虑，一则他是本宫带大的，秉性本宫都极其了解。二则他生母早逝，毫无势力，若是想生事也难。但燕王和广陵王就不一样了，李姬虽然如今不受宠爱，但有两个儿子，难免不会有人想将太子拉下马。我不得不防着些，蓉儿，你懂么？”
其实我放心闳儿的还有一个原因，他在我眼皮底下，有什么动静我都会先知道的。
“娘娘……”蓉儿哽咽着，“奴婢错怪您了。”
我握着她的手：“本宫知道你舍不得嫣红，可本宫就舍得么？”
她问：“嫣红呢？她也愿意么？”
我望向远方：“本宫和她商量过了，她，她，她愿意。”
“娘娘。”她抱着我哭，低声的饮泣。
这些年来，我很少见着她哭，这次她哭的这么伤心，我好生过意不去。我觉得我欠的人太多了，还都还不起。
元狩六年中旬，霍去病病重。我得知这个消息的时候吓了一跳，他今年才二十三岁，怎么忽然就病重了呢？我求刘彻给他最好的御医，用最好的药材，所有的都是最好的。在外人眼里恐怕觉得这是一个姨母对疼爱的侄子所做的一切，可他们不知道，我怕我欠他的永远不能够弥补了。
想到这里，我又想起了青灵，可怜的青灵，她若是知道霍去病病重的消息，会是如何的难过。我有些头晕，扶着蓉儿的手也变得有些漂浮。
在肩舆中我一直在想，倘若当初我执意给青灵和他做主，会不会他的人生就不一样了？最起码，他的人生里面会有快乐和幸福的时候。可是，没有如果，再不能重来了。或许，若是有再次重来的机会，我依旧会选择拆散他们。
病重的霍去病，一身白衣的躺在塌上，像极了一个柔弱的书生，一点也看不出来他是一个拼刺在沙场上的常胜将军。
他见我来了，忙要起身行礼，我按住他：“今日只是姨母来看你，不必行往日那些礼节。”
面目苍白的脸上露出一丝笑容：“是。”
我有些不忍，“好些了么？”
他艰难的坐着：“好些了。”
我扶他躺下：“就这么躺着回话吧。”我屏退所有的人，只剩下我和他。安静的只听得到他有些浓重的呼吸声。
“去病，你怪姨母吗？”我望着他，直视他的眼睛。或许在我心里始终是想知道是否曾怪过我的自私。
他摇头：“我从来没有怪过姨母，去病知道姨母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去病和长公主好。”
终于我心安了，不管他这句话是骗我，还是真的。
“青灵她……”
他打断道：“姨母，长公主她和我从未联系，请姨母放心吧。”
我摇头，有些愧疚：“姨母如今很后悔当初没有尽力一拼，或许能拼得你和青灵的幸福呢，可如今说这些都晚了，姨母想求你，希望你能谅解姨母，行么？”
他笑了，有些凄惨：“这都是命啊，谁也逃不过命运。姨母，我早就不怪你啦，曹襄是个好男人，他会将青灵照顾的很好的。我觉得姨母当初的选择都是对的，若是将青灵交给我，怕是不会像曹襄那样迁就她，也给不了她现在的幸福。”
幸福？他可有看见青灵的落寞？夫妻和睦的幸福和那种和心爱的人在一起的幸福怎么会有可比性呢？不错，曹襄是很好，他给了青灵表面的幸福，他可曾知道青灵心中真正想要的幸福？那是曹襄给不了的，只有你才可以给，但上天弄人，能给她她要的那种幸福的你，却偏偏什么也给不起她。
我不知道自己还可以劝解他什么，难道让他知命认命么？我难道知命认命么？既然我自己都做不到，何苦拿这话去难为他？况且他不过也只是一个二十几岁的孩子罢了，能要求他什么呢？再说，他又哪里做的不如我们过？
“你好好歇着，改日姨母再来看你。”我帮他掖好被子，轻声退了出来。
我问太医：“他的伤势如何？可还有希望好？”
太医恭敬的回答我：“臣一定会尽全力医治他的。”这句话告诉了我我要的答案，我垂首道：“所有的一切都要用最好的，能多留一天，就是一天，知道么？”
太医道：“微臣知道。”
长姐在一旁听得我和太医的对话，忍不住眼泪汹涌而出。我将帕子递到她面前：“姐姐，你在去病面前千万不能哭泣，否则只会对他的病情有害无利，知道么？”
她点头，擦干泪水道：“真的没救了么？”
我默然，不知该如何回答他。去病的病情是由于胸口的一个伤势引起的，怕是当初消毒不彻底，才有了今日的情形。
我也不知道该如何回复宫内焦急等待的刘彻，忽然我有些愤恨，我恨刘彻，恨战争，若不是因为他们去病怎么会落得如此呢？然而恨又有什么用处？
刘彻知道霍去病的伤势后，竟然落泪道：“朕对不起他，都是因为朕他才会……”
我打断他，“皇上，您的决定没错，错的是老天。”
是，我能不恨老天的安排么？不该错过的错过，不该失去的失去，这是什么命运？
到秋天的时候，霍去病已经病入膏肓了，有时清醒，有时糊涂。清醒的时候还能认识人，不清醒的时候连人都认不全了。刘彻出宫探望了几次，每次回来都感触万分。他难过并不是仅仅因为自己失去了一个战场上百战百胜的将军，更重要的，去病是他一手培养出来的，是他坚实的臂膀，臂膀都不存在了，他能不痛么？
说到最痛怕不单单是刘彻，他对于一直养育他的卫青，也是难言的痛苦。
还有青灵，我不知道青灵是否有去探望过。对于他们我已经不想知道了，从最开始就知道这会是一个悲剧，结尾还需要去看么？只能徒添伤感罢了！
秋日十月九日，霍去病病逝。刘彻为了纪念他的丰功伟绩，在茂陵东北处为他修建了一处墓冢，并赐了许多陪葬品。只是，再多的陪葬品也换不回霍去病的生命。
刘彻对我言道：“朕失去了一个臂膀，朕痛啊，痛的不知该如何是好，痛入心扉啊，你知道么？”
我从身后抱着他：“臣妾知道，臣妾知道。”
我何尝不痛呢？卫青何尝不痛呢？青灵何尝不痛呢？可痛又如何？活着的人还是要继续，半点不能掉以轻心。
霍去病的墓池里写着：出兵果敢，百战百胜，勇猛向前这类字眼，这是荣耀，是属于卫氏的荣耀，可荣耀背后却是枯坟一座。
霍去病死后好长一段日子不见身旁还有什么欢笑，就连年也过的沉静。
到春天的时候，平阳公主带着青灵忽然进宫觐见。她好久都不来了，听说养病在家，我曾和刘彻去看过几次，气色不佳，可仍旧乐观。如她者也极少，不管遇到什么，总是能安然处置。
至于青灵，倒是常来，可却总带着沉重的心事。我也无从劝起，总觉得自己是欠了她的，话到嘴边又吐不出来半句。
站在我眼前的平阳公主虽然气色恢复不少，可仍然是有几分疲惫之色。
行礼落座，一阵寒暄。
“姐姐，你许久不来宫中了……”我道，看她今日进宫的情形并不像是闲聊。
“是啊。”她感叹道，“许是人老了，不愿活动了吧。”
我笑言：“姐姐怎么会老？仍是年轻的紧呢。”
“马上都是要抱孙子的人了，怎么会还不老？”她笑着对我道喜，“青灵已经怀孕三个多月了。”说完笑着看着青灵。
“是真的么？”我望着青灵，她有些羞涩的低下了头。
我握着她的手，轻轻的拍了拍：“好，好。”一时感触万分，青灵也有自己的孩子了，时间真快啊。
平阳公主笑我：“妹妹是怎么了？”
“姐姐，你瞧我听着这消息都糊涂了……”
“可不是，一晃眼的时间就轮到他们结婚生子了，咱们一瞬间就又都老了。”平阳公主有些老态的笑。
青灵道：“母后，姑姑，你们都不老。”青灵嫁人后仍是唤平阳公主为姑姑。
我和平阳公主相视一笑，又同时摇头，如何能不老？时间也不是空过的呀？
我问青灵：“前几个月要在家里静养着，怎么就跑过来了？”
平阳公主道：“青灵说她想亲自告诉你这个好消息，让你放心。”
我望着青灵，真是长大了呢。嘴上却说道：“让人通知一声就成了，何必又拉着姑姑来呢？姑姑刚病愈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