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绝代有佳人
我淡淡道：“本宫在这里曾经问过你，你是怎么回答我的，你难道忘记了么？”
“儿臣知错了，儿臣知错……求您了，求您了……您让我做什么都可以，只要不让青灵离开我……”他不停的磕头，额头都被磕破了。
“是么？可惜已经晚了！”我起身站起。
“母后！”他说，“儿臣知错了，你就原谅儿臣吧？求您了，求您了，儿臣知错了，知道错了……”
我移步到门口，转头问他：“你能拿什么来弥补你的错误？”
“儿臣，儿臣愿意永远为大汉守护边疆，用不入朝！”他说的笃定极了，半分犹豫都没有。可这么以来，青灵却是独守空房一生了。
“好，我答应你！不过，也不用你永不入朝，本宫给你三年的时间历练历练，三年之后本宫将完好无缺的长公主交付给你手上，你觉得如何？”如今边疆安定，除了受些风霜之苦，倒也没什么。何况卫青也在边疆，不怕他会出事情。重要的是他能通过这三年看到以往看不到的事，去病不就是这样么？良苦的出生总是能教育人的，曹襄就是没有经过雕过的璞玉，我相信经过三年的锻炼，一定能像去病那样独当一面。
他见我答应了，叩头道：“儿臣多谢母后，儿臣多谢母后……”起身时已经泪流满面，这让我想起当初去病在失去青灵的时候那副模样。只是相比之下他比去病要幸运的多了。
待他走远了，我说道：“该出来了吧？”
青灵从屏风后走出，说：“儿臣多谢母后。”
“几天后他就要出发去边疆了，去见见他吧？”我说。
青灵摇头：“不，儿臣等三年以后再见吧。”
“为什么？”
“儿臣怕见了，就更加舍不得他走了。”青灵凝望着远方，想象着三年后的重逢，脸上显露出欢快的笑容。
“三年很快就会到的。”我说。
青灵不回答我，冲我微微一笑道：“儿臣想一直住在宫里陪着父皇母后可好？”
我自是盼望这样，可到底她是嫁了人的，平阳公主那里也不好交代。我迟疑道：“这……”
“怎么？母后不欢迎儿臣么？”她歪着头看我，依旧一副调皮的模样。
我笑：“母后当然希望你陪着我身边了，只是你姑姑那边却不好说话……”
“母后放心，儿臣知道该怎么做的。”
“那……也好。”
她见我答应了，越发高兴起来，像个孩子一般贴在我身上。我摇头看她，继而又笑了。
半年后，青灵生子曹宗。我第一时间将这个好消息送达到前线，曹襄来信给青灵。我不知道里面写了些什么，但我能从青灵的脸上猜测到信里的内容一定是小夫妻卿卿我我的体贴话。
平阳公主因为青灵和曹宗住在宫里，时常进宫探望他们，偶尔也过来我这边坐坐，只是总感觉我们之间少了些什么。说话也都是应承的多，偶然也有例外，那就是谈起曹宗的时候。
平阳公主道：“宗儿真是像极了襄儿的小时候，粉嘟嘟的可爱极了。”我知道这是一个母亲的赞美之词，谁不知道小孩子都是粉卓玉雕的呢？
“是啊。”我应付着，说道：“过些日子曹襄就要回来了，宗儿总算是能见着父亲了。”
“可不是。总算能见着了。”她说这话的时候脸上有些幽怨，但只有一闪念，我几乎觉得自己的眼睛看错了。
正说着，青灵带着刚满一岁的宗儿走了进来。她行礼道：“母后，姑姑。”如今的青灵满身洋溢着幸福的味道，看着都觉得让人觉着舒服。
平阳公主：“快将宗儿抱过来给我瞧瞧。”
宗儿已经一岁多了，会依依呀呀的说些话了。只见青灵将他放下，他步履蹒跚的朝着平阳公主走去，忽而又见了我，转而跑进我怀里。
我见平阳公主有些难过，对宗儿道：“到祖母那里去。”
宗儿扭捏着：“不嘛，不嘛。”赖在我身上，不肯离开。
平阳公主脸色有些难看，哄他道：“过来，祖母这里有好吃的饼饵给你。”
宗儿从我怀里露出小脸，望着平阳公主，寻找着饼饵。见没有，撅嘴道：“骗人，宗儿不要你。”
我捂嘴已经来不及，只得讪讪的说：“小孩子，不懂事。姐姐可不要见外呀？”
她不自然的笑笑：“没关系，是我不常来，他自然会生疏我。”见青灵正拉着宗儿教训，忙又劝道，“不要教训他，我瞧着这孩子聪明，知道我这里没有饼饵倒是不肯过来，还真有心眼。”
青灵忙陪不是：“都是灵儿没有教育好他。”
平阳公主见宗儿远离她，一时有些不痛快，平复心情后，对我说道：“妹妹，襄儿的三年之期也到了，您到时候可不要舍不得灵儿他们母子呀？”
我愣了愣，含笑道：“哪里会不舍得？嫁出去的人，泼出去的水。再者说，宗儿好歹也是姓曹，哪里能留得住？迟早要回去的。”
她方才笑道：“那就好，我已经命人将房间都收拾好了，就等他们回来了。”
“姐姐放心，曹宗到家之时，也就是灵儿母子归家之日。”我帮她宽心道。
她笑着点点头：“这我就放心了。”又依依不舍的看着宗儿，问了问他的一些其他事情，告辞去了。
青灵送她回来，对我道：“母后……”
我逗弄着怀里的宗儿，问道：“怎么了？”
“儿臣又要离开您了，您一个人在宫里……儿臣会想您的。”她跪在我面前，宗儿有些奇怪的看着她。
“起来吧。”我说，“你和曹襄好好的过日子，母后看着你们好就行了。”
她叩了三个头，宗儿疑惑的问我：“皇祖母，母亲为什么过着？”
我压抑住笑容，宗儿常常说些不懂的词，过着？估计是想说跪着吧。我捏着他的小脸蛋，“你过些日子要和母亲一起回家了，你舍得皇祖母么？”
他紧张的摇头：“宗儿不回，不回，这里，这里……”他急切之下，话也说不全。不过，我懂得他的意思。
“这里也是宗儿的家，等宗儿以后想皇祖母了，就再回来好不好？”我哄他。
“好。”他满足的躺在我怀里，小身子扭动个不停。一时我推脱自己累了，让青灵将他抱了出去。
一丝落寞凌上心头，到底还是要回去的。到时候这甘泉宫又是空荡荡的了。
蓉儿的声音从身后响起：“娘娘，有奴婢陪着您呢。”
我转头，看着蓉儿微笑着看着我。蓉儿虽然比我小很多，但也不再年轻了。我不知道蓉儿以后是否会后悔将一生都浪费在这高高的宫墙之内，但她对我这份感动却会永远存在。
“不好了……”蓉儿慌张的跑了进来，连礼都来不及行，我极少见她如此不懂规矩，哑然的看着她。
“怎么了？”我问。
她看了看坐在一旁的青灵，到嘴边的话又咽了下去。我疑虑丛生，青灵也看出端倪来，问道：“出什么事情了？”
她犹豫着，不知道该说还是不该说，望了望我，又望了望青灵。
“到底怎么了？”青灵大急。
她跪在我面前，说道：“娘娘，奴婢说了，您千万别怪奴婢呀。”又转而对青灵道，“长公主，平阳侯他在回来的路上被一帮散众杀害了。”
这话无疑是一个重大的打击，却也是一个一点也不好笑的笑话！曹襄他好不容易熬过了三年，却在回来的路上被杀。多么好笑，又多么不好笑！
青灵听到这话就晕了过去，留下一个懵懂的宗儿依旧坐在那里玩耍，好像这事和他半点关系都没有。
等青灵再次醒来的时候，泪水就从来没有断过。她对我说道：“母后，儿臣要回去了……儿臣答应过等他回来的时候已经在家里等着他了……对，儿臣要去等着他……否则，他……他会认不得回家的路……”
“灵儿……”我扶住她，却不知道该怎么劝解。
她跪在我面前：“母后……母后，您千万不要劝儿臣了……求您了，否则……儿臣要去等他……母后……”
我闭上眼，“我命人送你回去。”
她着疯狂的样子被一旁的宗儿见了，吓的躲在我身后。她见着他，又说道：“母后，宗儿他……”
“你去吧，有我呢。”见她狂奔出去的样子，我再也忍不住泪水。灵儿，为何你的命就那么苦呢？
曹襄的死让青灵痛不欲生，她只是抱着宗儿流泪，一夜一夜的陪在曹襄尸体身边，为他守灵。这就苦了还不到两岁的宗儿，他用懵懂的眼神看着周遭发生的一切，困惑的问母亲：“那里装着的是什么？”
青灵回答他：“那里是你父亲，他……他……他再也回不来了……”
宗儿似懂非懂的说：“哦，他去哪儿了？”
“他去天上了，你看到的那颗最亮的星星就是他。他会在天上保佑宗儿长大的……”青灵泪流满面。
宗儿用小手在青灵脸上胡乱的擦拭着：“母亲别哭，宗儿会乖乖的，宗儿会听母亲的话，母亲别哭，别哭，……”
青灵抱着宗儿朝棺木里说道：“夫君，你看到宗儿了么？宗儿很乖是不是？可惜……你从未看过……你为什么要去的那么早？留下我一个人？为什么？”到后来就是对上苍不公平的呐喊。
死去的人走了，活着的人依旧需要继续。青灵不再流泪，只是脸上永远是那副淡淡哀伤的表情，就算是微笑也有那抹淡淡的哀伤挂在脸上。或许，或许是我看错了吧。
刘彻在曹襄时候，曹宗袭平阳侯位。平阳公主府里面，有了一个两岁的平阳侯，和一个二十多岁的寡居母亲。每每想到这里，我都痛不欲生。或许我又在责怪自己，当初若是没有和曹襄的三年之约，那么会不会就不会出现现在的这一幕了？我不知道。
我常常泪眼问苍天，可苍天从未回答过我。难道这一切都是命运么？那悲伤为什么要一而再，再而三的袭击这些可怜的人生？一次难道还不够么？
时间一晃到了元鼎四年春，这日刘彻在宫中摆酒，说是乐府中又排练了些歌舞，请后宫众嫔妃一同观看。
“娘娘，您瞧，刚才的那段舞，真是难得见到呢。”蓉儿站在我的身后说。
我含笑点头：“确实不多见。”这几年乐府里面真是人才辈出，由李延年为首的更是乐府中的佼佼者。
只见李延年站在殿内，恭敬的对刘彻说：“皇上，臣新作了一首曲子，名曰北方有佳人。词曰：北方有佳人，绝世而独立。一顾倾人城，再顾倾人国。宁不知倾城与倾国，佳人再难得。”
李延年刚说罢词，刘彻就感慨道：“真是好词，不知配上曲子唱出来如何？”
李延年不回话，站在殿内随着音乐翩翩起舞，唱的就是刚才那首词：北方有佳人，绝世而独立。一顾倾人城，再顾倾人国。宁不知倾城与倾国，佳人再难得。
词曲唱罢，依然萦绕在殿内，久久不曾离去。我们都曾经在那首歌曲里面，我自衬，这世间是否有貌美到可以让人倾国倾城的女子。
刘彻感叹道：“这歌曲倒是真正难得，可惜这世界哪有你曲子中的女子呢？”
左下的平阳公主道：“皇上，这种女子倒是真的有呢。”
刘彻忙问：“阿姐说的是谁？能否请来见上一面？”又叹道：“这世间哪里有这样的佳人？想是这词夸张了吧？”
平阳公主摇头：“所言非虚，我曾见过这词中的女子，真如李都尉刚才唱的那般倾城倾国。”
刘彻一听大喜，再次问道：“阿姐所说当真？”
平阳公主再不隐瞒，说道：“李都尉曲中的佳人不是别人正是他的小妹李澜依。”
刘彻问李延年：“果真？”
李延年点头：“回皇上，曲中人正是小妹无疑。”
“不知令妹现在何处？”刘彻问道。
“不瞒皇上，这下一个节目便是小妹的舞蹈《惊鸿》……”李延年话未说完，刘彻忙道：“快快开始吧。”
“是。”李延年轻拍手掌三下，一众女子翩翩起舞进来，一时缤纷多彩，不知哪个才是李澜依。忽而，那些女子如花瓣开来，一个穿着不同的女子舞了出来。但见那个女子甚是惊艳，只觉是天上的仙子。
一曲舞罢，刘彻仍然眼光迷离的看着李澜依。李澜依轻开朱唇，拜下道：“民女参见皇上。”
刘彻仍然沉迷在刚才的景象内，李澜依见他没有发话，又再次说道：“民女参加皇上。”
刘彻依旧如此，我在一旁轻声咳了声，轻声喊道：“皇上，皇上，皇上……”
喊了好几声，刘彻方才回过神来。忙道：“起来吧。”
这情形让我想起了当初初见刘彻的时候，我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含义。果然，当晚刘彻将李澜依留下，第二日就封了夫人，入住椒房殿。
历来的规矩，晋封的第二日便要去皇后处听候皇后的训诫。那****穿着了一件淡粉色的宫衣，我不得不否认，这是一个只有年轻才穿的出来的颜色。
她规矩的行礼，恰到好处：“臣妾拜见皇后娘娘。”
“起来吧。”我淡淡道。不知道为何，我不喜欢和她在一起。和她在一起总觉得难受，一个另外一个自己，一个年轻的自己。但却又不是自己。
我只是简单说了些后宫女子份内的事情，比如早日诞下麟儿，为皇嗣多填香火之类。她默领了，我推脱身子乏了，让她回去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