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初的晚上九点，天已经彻底黑了。
这个甲方还真是纯大爷的性子，上来时候没人领路也就算了，走的时候都没人招呼着送一下，哪怕给个光源也好。
直到临走前，看到甲方负责人卢经理不怎么好看的脸色，还有跟杨雨桐说“期待下次再合作”时候相当重的语气，钟小明也就了然了。
应付着打了招呼就快速离开，那位卢经理什么心思更是懒得去管，反正这次之后他绝不会再跟这个甲方有任何交道，甩什么脸子都没用。
再说了，模特圈的风气比较乱是没错，只要你情我愿，谁都说不出个什么来。可人家女孩想要保护自己，就更是没错了，更别提还是因为嫌你太丑太没品呢，你特么冲谁撒气。
下坡比上坡还要费劲，又是走夜路，钟小明的小号便携手电显然没什么用，两人你拉着我，我拽着你，半个钟头多才来到停车场。
拍了拍裤腿上的土，杨雨桐的表情有些尴尬：“对不起啊，大明，我也不知道怎么会这样，可能这次要连累你了。”
钟小明摆摆手，很是无所谓：“没什么大不了的，这都很正常，有些人脑子不清楚而已。而且我也没打算再跟这家合作，连累不到我的。”
杨雨桐依然坚持自己的态度：“不跟这家合作，你还得跟广告公司合作啊，多少总会有些影响的。可惜我只是个毫无名气的小模特，想要回报和补偿一个摄影师听起来就像笑话，但我是真的想补偿你。要不这样吧，有机会我给你当模特怎么样，只要我没工作，随时都可以，而且我不收你钱。”
合作拍了一下午的照，作为摄影师的钟小明，对杨雨桐的硬件可以说是很了解了。大约174的身高，9分的颜，大长腿和胸前的D碗也能把她身材撑到9.5分，中长的头发烫了小碎卷，皮肤偏向于健康的小麦色，整体是一种偏野性的风格，的确有足够优秀的先天条件。
不过，现在的女孩都这么开放吗？只是帮个小忙而已，就要玩这么大阵仗来感谢，豪气是够豪气的，可是有些问题难道就不担心吗？
再想想自己只是玩人像、静物、风景摄影，对于社会接受度比较低的分类并不感兴趣。摇了摇头拒绝道：“又不是多大的事，有什么好感谢的，而且我也不拍人体。”
“你想什么呢，谁要给你拍人体了？”有些昏暗的灯光下，杨雨桐脸上微红一闪而过，给了钟小明一个嗔怪中略带羞涩的白眼：“我的意思是说，你以后要是临时需要模特，可以随时给我打电话，我一定不拒绝，你都想哪儿去了。”
“啊？呃……”钟小明被自己闹了个大红脸，难道我真的是思想很肮脏吗？可她这身材，真的很适合拍人体啊。
脑子里瞬间转了八百多个圈，才想到化解尴尬的办法：“嗨，你看，这不是闹误会了嘛。我要表达的意思是，我就是个半业余的摄影师，要说摄影爱好者还更贴切点，没那么高的艺术水准，不能糟蹋你的好意。那什么，赶紧上车吧，这都快十点了。”
“哈哈……”，看着钟小明着急解释的样子，杨雨桐发现，原来一米九几的大个子也能够很可爱，笑了笑道：“好吧，上车。”
作为模特，杨雨桐很清楚，钟小明会有那种错误的理解实属正常。
毕竟很多为了出名或上位的年轻女孩，都会选择人体这条为艺术献身的路。哪怕成功者寥寥无几，更多的结局还是陷入泥潭难以自拔，依然有人前赴后继。
就像多年前的某位舞蹈演员，不但拍了，还连拍了三个大套的写真，批量印刷高价出售。虽然只是火了一段时间，出演了一些微不足道的小角色，之后就再次沉了下去。但依然有很多女孩，将她视作榜样。
业内环境和风气就是这样，不是轻易就能扭转和改变的，国外的模特行业都发展一百多年了，不也一样解决不了这种问题吗。不只是模特，在任何一个行业中，都不缺想要走捷径的人。
但钟小明的表现，却让杨雨桐很意外，并生出了更多的好感。
首先他能够把自己的理解很坦然地表达出来，说明他对“愿意拍人体”的自己没有什么反感和轻视，至少没什么龌龊的心思。
接着又毫不犹豫地拒绝，这就不是什么人都能做到的了。假设自己就是那个意思，那他至少可以大饱眼福，或者偷偷拍摄一些很过分的照片并私自留下，甚至做一些更龌龊的事情。
自己的身体是什么样，杨雨桐很了解，对于异性有着足够的吸引力。如果自己真的愿意去拍，没几个摄影师能忍得住去拒绝，即使并不一定会发生什么。而他，就这么拒绝了。
这样的一个人，哪怕在其他方面是有些瑕疵的，可就凭这份坦荡和磊落，交个朋友却是足够了，起码他不会有害你的心思。
人与人之间的交往，只要心理上的防线放开了，大多数都会很快出现一个迅速的推进，或者可以理解为补偿心理。
杨雨桐作为一个独自来燕城打拼的女孩，做的还是模特这个行业，面对一个陌生摄影师的时候，当然是带着防备心理的。而且因为一些意外的小发现，对钟小明的防备心还要更甚几分。
直到跟着钟小明来到了停车位，刚刚放开的心理防线再受刺激，直接给出了更多的补偿反应：“啊，这车好漂亮，我认识这个牌子，叫BRABIS对吗？听说这种改装车都超级贵，你这辆一定花了不少钱吧，没想到你还真是个土豪呢。”
钟小明有点理解不能，一边打开车门，一边问道：“什么叫‘没想到真是个土豪’，难道说，我很像是一个假装土豪的人，还是说我做了什么事让你以为我假装土豪？”
原来彼此都有过误会，那么就算打平了吧。有了之前钟小明的坦荡，杨雨桐觉得自己也可以放开了说点实话。
很俏皮地吐了下舌头，像极了一只看到美味的猫咪：“白天拍照的时候，我看到你手腕上的表。当时就想，你这么年轻的一个小摄影师，竟然戴这么高端的江诗丹顿顶级表，就觉得你可能和大多数年轻人一样，喜欢买一些高仿和A货来武装自己，在别人面前炫耀。不过你能开这么好的车，那么高端的表也就正常了，看来你是真的不怕被我连累啊，害我刚才都白担心了。可我就想不明白了，你这么有钱，为什么还要干这种只能赚几千块的工作呢，是你真的就这么喜欢摄影，还是有钱人的特殊癖好？”
我特么也不知道自己会突然暴富呀，要不然兴许就会改一个兴趣爱好了，搞得现在每天只能跑滴滴拉活儿为生。
真实的情况不能说，钟小明只能选性吹牛装逼：“那肯定是单纯的爱好啊，虽然我一直以来的理想都是成为一个爱迪生那样的摄影师，但也不可能变态到把这个当嗜好。从我第一次按快门到现在，已经有差不多十年时间，这事儿吧，他挺有意思的，喜欢上就放不下。”
杨雨桐点点头，抿着嘴想了半天，也没从记忆中搜刮出有一位叫“爱迪生”的大师，对钟小明就更加佩服了。虽说是个兴趣爱好，可人家也是正经学习过的，还有追赶的榜样。
于是就求解惑：“你说的这个爱迪生大师，是跟发明家爱迪生同名吗，一定跟很多大品牌合作过吧，他是哪国人？”
这可不大好解答，说秃噜嘴的钟小明一手抓着方向，一手放在中控扶手上，把车开出停车场进入大路。
抽空认真想了想，答道：“对，同名的，他是加拿大人。真要论的话，他在摄影界的名气并不大，也就是前些年的时候，有段时间他作品流传很广，并且大受欢迎，后来就没怎么出现了。他主要拍职业性质的人像，跟明星合作比较多。合作品牌的话，几乎没怎么合作过，非要找的话就只有卡地亚了。”
杨雨桐不明真相，单纯出于对大师的尊重，赞道：“能和卡地亚合作，那也很厉害了，真正的顶级大品牌啊。像我们这种毫无名气的模特，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出头，才能有机会个这种大师合作。”
哎呀，姑娘啊，有理想是好的，但是跟爱迪生同学合作还是不要的好。钟小明担心再继续下去可能会收不住，赶紧转移话题：“现在的女孩好像都挺喜欢研究车的哈，前两天有个小聚会，一女孩就什么路虎、保时捷的大谈特谈，你更是连布拉巴斯都了解，真了不起。”
杨雨桐不疑有他，也没想避讳什么，直言道：“别人我不知道，但我自己是逼不得已。要说心里话，谁愿意了解这些啊，家庭条件足够好的或者已经混出名头来的，人家都是了解爱马仕包包、夏奈尔新款这些，只有我们这种半新不旧，青春饭都吃不着，还随时面临被淘汰风险，却又梦想着也许有机会的无名小卒，才会关注大人物的日常，就为了避免什么时候不小心惹到低调大佬。就说你吧，这种几百万的豪车在你眼里就是一辆车，在我们的眼里却是生人勿进的信号。”
咦，好像被划进欺男霸女的的大坏人行列了，这不对劲啊，我明明是一个刚刚帮助过你的善良人才对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