焦急地排了半天队,李柯然看到主治医生的门就在前面不远处,原本还想来得早很快就能看完,谁曾想大早上的医院还有这么多人看病。
“哎,你插什么队。”
“谁插队了?挺大岁数是不是想占我便宜,你个臭流氓!”
李柯然转身,看到身后两个年纪加起来超过120岁的老头老太婆吵得正火热。
老头被气得直哆嗦,这老太婆明显是个插队的,可年纪太大,众人也只敢在一旁指指点点,不敢真有什么身体接触。
“来个人评评理啊,光天化日的一群人欺负我一个老人家啊!”听到一边倒的评论,老太婆直接躺在地上撒泼打滚,哭嚎起来。
眼看楼道人越堵越多,周围变得闹哄哄的,李柯然这两天本来就没休息好,此时的噪音吵得他太阳穴处的青筋突突直跳,双拳不自觉地攥紧,呼吸也粗重起来。
“你——”
李柯然猛地跨出一步,气势汹汹地伸手指了指在还在地上撒泼打滚的老太婆。
维护秩序的护士愣住了,围观的吃瓜群众也愣住了,就连地上的老太婆也停止了哭嚎。
这是要替天行道了?
“这位先生请你冷静点。”回过神来的护士赶紧上前劝阻,跟这种人较劲把自己搭进去不值啊。
李柯然没有领会护士的好意,烦躁地一把拨开来人的手,指着地上呆坐的老太婆:“就是你——”
靠后排的吃瓜群众踮起脚尖,各个伸长脖子,离得近些的还相当贴心地退让出一块空地,闪光灯、照相机就位,几个记者模样的男子已经掏出笔和小本本了。
原本喧闹的场面为之一滞,大家都屏息盯着场中的两人。
作为全场焦点的老太婆咽了口唾沫,脸上汗都下来了。
“闭上嘴,站我前面去!”
“切......”
......
“好,下一个。”
在众人鄙视的眼神中,李柯然推门进去,心里也很憋屈。
不然呢?
打她一顿吗?
家里没矿啊,李柯然墓地想起五叔那可怜的房产,估计白送才有人会要吧。
“坐。”
里面一个看起来德高望重的大夫正襟危坐,手下笔走龙蛇,几缕秀发在额前随意地耷拉着,颇有几分火云邪神的风采。
似乎这年头不秃个头,都不好意思承认自己是专家。
“筒主任,你看看我这是怎么了?”李柯然上来也不废话,刷的一下把胸坦出来。
估计是第一次见这么生猛的病人,筒主任愣了两秒,推了下鼻梁上的眼镜,才凑近仔细观察。
大约一分钟,贾专家收回目光,面色凝重地点点头。
李柯然见状心下一喜,我这是有救了,他一脸期待地看着对方。
“首先,我们可以排除是白癜风的可能。”
“......”
“小伙子,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你内衣掉色吧!”
“......”
“里面衣服多久换一次啊?”
“大夫我确定、一定以及十分肯定不是衣服掉色或者没洗澡,我在家用香皂搓了几十遍了,绝!对!不!是!”强忍住打人的冲动,李柯然咬着牙一字一顿地说。
“哦,那你用的是哪个牌子的香皂......”
李柯然从医院出来,窝了一肚子火。
便宜没好货,果然莆田系的全是庸医。
刚才解释半天,那秃子总算相信自己身上那块不是掉色染的,先是说没影响,然后又东拉西扯了一阵,并不断暗示自己过段时间来复诊确认。
本来已经放宽心的李柯然被对方说的心里发毛,赶忙又去挂了个CT,拿到片子结果一看,胸腔内也没有什么多出来的阴影。
眼看日头已近正午,李柯然赶紧马不停蹄地向下一个目的地赶去。
......
一个多小时车程后,李柯然背着一个黑包,站在了一条街道的正当中。
路上一个人都没有,到处都静悄悄的。
“虽然是旅游淡季,不过这也太夸张点了吧。”望着两边清一色关着店铺的门面,李柯然敞了敞领口,“看样子只能自己找了。”
将背后的黑包晃正,李柯然沿街往前走,包里装的并不是相机等偷拍及跟踪辅助工具,只有风衣男的包裹。
毕竟只是送个快递而已,相机什么的应该用不上,但鉴于撞鬼这种情况,他还特意去道观里求了道符,上衣还好说,每次遇到鬼就脱裤子不仅羞耻,有女性在场还容易引起不必要的误会。
如果说鬼魂确实存在,那么符什么的也应该管用吧!
李柯然跑到街边,沿着门面一边向前走,一边仔细辨认着外墙上钉着的蓝色门牌号。
“12、13、14......25、26、27、29、30......”
“嗯?28号哪去了?”
李柯然掏出名片,又确认了一次地址:“没错,可这28号跑哪去了?”
就在他站在原地发愁时,视线尽头出现一个老人,正弓着身子,拖拽着一个蛇皮袋,慢慢往自己这边挪过来。
“有救了。”
李柯然一口气冲到老人面前,没等开口,见对方身子一软,扑通倒下了,双手正好抱住他的大腿。
一连串动作行云流水,没有半点滞涩的感觉。
这是怎么个情况?
李柯然有些茫然,他低头看看老人,显然还没搞清楚发生了什么。
“有人把老头撞倒啦!”
没等李柯然做出进一步的反应,一个尖锐的女高音不知从何处响起,原本空无一人的街道从各个角落迅速窜出各色男女,下至三四岁穿着开裆裤的,上至六七十拄着拐的,所有人将李柯然和老头围在当中,有些人甚至连瓜子、点心、小板凳都备齐了。
“帮我......”老人颤巍巍地抬起右手。
人群中一个穿着白背心的腆肚大叔扶起老人,体谅的将老人抬起的手按回原处:“老人家放心,我们懂,肯定不能便宜了这小子。”
“你说你挺大个人走路怎么不长眼啊!”
“就是就是,白长这么高个子了,我看就是个傻大个。”
“赶紧赔钱,也不看人多大年纪了,现在的年轻人做事太浮躁必须得长点记性......”
这该不会是团体碰瓷吧?
一群人叽叽喳喳地围着李柯然一通说,李柯然刚一开口解释,瞬间被眼前的音量吞没。
看热闹的人把这里堵得水泄不通,温度骤升,空气似乎也停止流动,李柯然深吸一口气,猛然开口:“都给我安静!”
人群顿时一滞,紧接着更高分贝的音量从四面八方涌过来。
“还咋地,跟我比音量?撞了人还有理了?”
“我看他是不见棺材不掉泪,赶紧报警,抓他进去劳改个一年半载,看他还嚣张不。”
“对对对,判他个五六七八年的......”
李柯然瞬间被噪音淹没,他嘴唇发干,呼吸急促,气得胸口直堵。
“帮我药......”
“我都懂。”腆肚大叔一把按住老人的手,肚子一挺,怒视着李柯然,“看看你干的好事,还不快点的,把人大爷都气哆嗦了。”
“我药......”老人艰难地指向自己的上衣口袋。
众目睽睽之下,李柯然十分不情愿地把自己钱包掏出来,零零碎碎不到200,就连钢镚都分毫不少地都交到了腆肚大叔手中。
“药......药......”
“要啦要啦,人家就这么多,全拿出来了,大爷咱也不能得理不饶人啊,给年轻人留条活路吧。您也别气了,气大伤身。”腆肚大叔抽出一元零钱连带着钢镚还给李柯然,对他使了个赶紧走的眼色,倔强地又一次把老人的手按回原处,非常配合的将钱塞在老人上衣口袋里,怕老人不放心,还特意在那轻轻拍了拍。
等李柯然从一阵白眼中挤出去,一群人还在劝慰那个已经急得满头大汗的老头。
“我真的是倒霉,这群人都是从哪冒出来的,一天都没点正经事做吗?”虽然已经跑出老远,可李柯然仍是心有余悸地看着自己身后。
眼见没人追过来,他扶着树干,抹了一把额头的汗水,抬头看到自己正前方旧宅,在左侧墙上挂着个蓝色的牌子,上面印着——中山六路,28号。
“居然这么让我找到了。”
道路两旁种的全是高大的法国梧桐,这季节长得正好,宅院前的院子中大片都被粗壮的枝干和手掌般大小的叶子遮住,隔着生锈的铁栏杆,李柯然看到里面无人打理的草地上斜摆着两张躺椅,中间一条石板路笔直地通向二层老宅的台阶,石板与石板间的草已经有一寸多高了。
在这座民国时期仿欧式的院落门口站了一会,原本燥热的情绪被慢慢抚平。
“顾客是上帝,哪怕只是收货方也算咱们的潜在客户,记住我们的服务宗旨,注意仪容仪表,最重要的是——保持微笑。”想起五叔的话,李柯然无奈地笑笑,低头拍掉了身上粘粘的梧桐飞絮,便按响了门牌边的门铃。
“叮咚......叮咚......”
几分钟过去了,里面没人应答。
不在家吗?
该不会还要跑一趟吧!
想到自己还要大老远的再跑一趟,李柯然不禁头大,干脆拾起门上的铁环一下下叩击着,清脆的声响比刚才的门铃声大多了,可里面仍是出奇的安静。
“有人在吗?我是张自强调查事务所的员工,我们受人委托给您送个包裹。”怕里面的人听不见,李柯然高声朝里面喊了一句。
“这院子看起来很久不曾住人了,不过住的起这种房子,就算自己懒得打理,也不会差两个钱雇个园丁什么的,会不会风衣男把地址搞错了?”
李柯然犹豫着,试着推了下铁门。
像是许久未曾有人打开过,门轴处发出一声极为难听的嘎吱声后,铁门竟然就这么被随手推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