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又跑哪去了?”李柯然刚一进门,五叔就气咻咻地问道。
“五叔,我刚才看到那个孙队长了。”
“哪个孙队长?你......你又去招惹他干吗?”
李柯然冲到桌边,抄起桌上的水壶就往嘴里灌,直喝到壶里一滴水都不剩,才意犹未尽地放下:“你知道他去干嘛了吗?”
“他竟然一个人跑到里面给树上香,那么多名山古刹不拜,跑到这里来拜树。要是这树真这么灵验,五叔你年年都拜,不该老早就发财了么。”
每次过年上香,站在五叔旁边的李柯然总能听见五叔嘴里叨叨着保佑发财,五年了,连一个字都没改动过。
“神灵在上,你小子别一天胡说八道。”
五叔随手一挥,把跑过来的雷公赶到一边,他也有些纳闷:“你说这只猫也奇怪,老板家里好吃好喝伺候着,不乐意呆着,还千方百计地逃出来,咱们这吃的又不好,人吃什么喂它什么,它却死赖着不走。”
“哦,五叔那你是养它养出感情了?不打算卖了?”李柯然打趣道。
“哼,别套我话,你要是真能卖掉,修电瓶车的钱,还有上次的500块钱我一次性都补偿给你。”
李柯然挠挠头,把茶壶重新加满水,讨好似的给五叔倒了一杯茶:“五叔,不跟你开玩笑了,我听到咱巷子里谭老嘴里一直念叨六年了,你知道是怎么回事吗?”
“这......我不太清楚。”
李柯然看到五叔刚拿起杯子的手又放下了,那犹豫的表情很明显是知道些什么。
“亏您还口口声声说我们是一家人,现在只是打听个旁人的事,您就如此为难,罢了罢了,我知道您心里始终只有朝英一个人。”
“我算是什么?一个外人而已。”李柯然一面作痛苦状往楼上走,一面偷眼瞟着五叔。
一步,两步,三步......
李柯然越走越慢,心里狂喊着:你倒是叫住我啊!
“柯然,哎,罢了,你过来。”
这就成了!
李柯然脸上露出鸡贼的笑容,等转过身来,依旧是一副委屈的样子。
五叔招呼李柯然坐下,自己则一直蹙着眉头,直到李柯然等的再也受不了了,这才缓缓开口:“六年前,这里的确是发生过一件怪事。”
“也是因为那件事,导致不少原来的住户都搬走了。”
“这里上了年纪的老人从不谈起,都对这件事讳莫如深,我也是听到一些妇女闲聊八卦才知道些只言片语。”
李柯然的好奇心被勾起来了,他看到五叔抬起头,望向那棵黄角树的方向,双眼微微失神,似乎已经陷入回忆当中。
“那是六年前的春节前夕,拜祭轮到了一个姓寒的老人带头。作为这里年纪最大的长者,他却不是土生土长的本巷人,而是数年前搬到这里的。”
“但是巷子里的住户没有计较太多,毕竟年纪大的人瑞本身也不多见,能沾沾福气也是好的。”
“寒老一个人住,他没有子女,年岁又大了,但他平时待人很好,所以在拜祭前一天下午,大家都自愿地替他准备好了所有东西,一切都只等第二天正式拜祭。”
“可就在那天晚上,一件不可思议的事情发生了。”
“那天晚上发生什么了?”看到五叔又不说话了,李柯然急得抓耳挠腮,这讲故事断句的能力是跟谁学的啊!
“雾。”好半天,五叔才吐出一个字。
“雾?”
“是啊!那晚好大的雾,就像是一瞬间就起来了,大到连巷子中那棵参天大树都看不清了。”
“原本起雾也属常见,大晚上大家都呆在屋里,没什么人出门,所以影响不大。可是后来——”
“几户人家隐约听到外面有人在笑,心想这大半夜的许是听岔了,可谁曾想这笑声竟然越发清晰,越发瘆人,听得人直冒冷汗。”
“大家都吓得不敢说话,胆子小的直接用枕头围住脑袋,但到后来,不仅是几家,几乎街面上所有的住户都听得清清楚楚。”
李柯然听得背脊发凉,怎么五叔讲的怪事这么像个鬼故事。
这次五叔倒没卖关子,他继续讲道:“后来,有些人家忍不住了,第二天就是一年一度的树神拜祭大典礼了,大家都是做小买卖的,真被人蓄意破坏了祭祀,坏了自己一年的运势,那还得了?”
“所以大家电话招呼着,拿着手电组队想要去找找那笑声来源,看看究竟是谁在装神弄鬼。”
“雾太大了,隔上几步面对的两人都看不见,大家只好搭着前面人的肩膀举着手电循声而去,最后停在了寒老家的门口。”
“每一个人都面色苍白,喘着粗气,近距离之下,这笑声简直就像在耳边炸响。”
“该如何形容这声音呢?就像是一个疯子在歇斯底里的狂笑,而且这笑声中似乎还夹杂着含混的话语,‘哈哈,他来了,他来找我了,跑不掉,每一个人都跑不掉!’”
“‘是寒老的声音!’有人一下就认出来了。”
“尽管心里很害怕,但大家还是踹开了栓好的院门,然后最恐怖的一幕发生了。”
李柯然听到这里吓得擦掉一头冷汗,心说五叔你不去讲鬼故事真是屈才了。
“明明外面雾气极重,可这小院里却淡多了,屋里昏黄的灯光和众人手电的辉映下,所有人都看得很清楚,原本只能拄拐行走的寒老,此刻却背对着众人在院子中间撒欢蹦跶,笑声就是从他口中传出的。”
“大家站在门口谁也不敢说话,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总算有一个年轻小伙子忍不住了。”
“寒老听到背后有人喊他便停止了动作,他的头缓缓转到身后,在他脸上还挂着古怪的笑容,可他后背依旧对着众人。”
讲到这里,李柯然突然想起了那晚的女孩,莫非这寒老也是被鬼上身了?
李柯然思考着,没有打断五叔,等着他继续往下讲。
“开始寒老只是静静地站在那,等面前有人耐不住性子往前踏出一步的时候,他忽然竖起双指直接插进自己的眼窝,在里面来回翻搅着。”
“迷雾笼罩的深夜,众人僵直地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切,看着寒老呵呵笑着,看着他从两个黑洞洞地窟窿中抽出的双指,鲜血顺着手指不断往下滴落,两个球体在指尖坠着,末端的丝状物正勾连在指甲里,在灯光下泛着血色光泽。”
“众人都吓傻了,也不知道是谁第一个尖叫出声,所有人顿时像乱了套一样拼命往外挤,大雾弥漫,人心惶惶,什么也看不见,可每个人都觉得寒老就跟在自己身后,双眼空洞地望着自己呵呵笑着。”
“第一个倒霉蛋连滚带爬地跑回自己家里,哆哆嗦嗦地拨通了报警电话,警车在小巷内响彻了一夜。”
“第二天的拜祭大典换了一个老人照常举行,但所有人心里都蒙上了一层阴影,大典中每一个人都不自觉地看向寒老的院子,那间离黄角树最近的房子。”
“不过,这只是一个开始,而后面那件事,才是导致住户搬走的真正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