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八九天,四人又是一同走走逛逛,各种闲聊,好容易挨到可以开缸的日子了。
距离封缸的日子大约过了十天,算着米应该都发酵出酒香了,于是四人开始备蔗糖。
岛上有地儿栽了甘蔗,他们前几天就砍了好几匝来备着,今日一早,便齐齐四人手执一把刀,削了蔗皮,碾碎了蔗肉,筛了蔗汁,后慢火蒸去了水,留下粘碗的蔗糖。
说起花料,露说要晾梨花酒,灯说要做桃花醉,起说要埋杏靥浆。念听后无奈地说:“我那儿的海棠花是晾不得酒的。”
四人曾路过了一片草莓地,果子红透透,长得正好。念就说他要晾莓酒。
提前一天,四人便备好了花与果,洗净,置干,就等着今天装罐。
一两个时辰后,四人合作下来蒸了不少蔗糖,手法越来越熟练,效率也越来越高,一眼看去,溪边堆了三十多个火堆,支了三十几个木架来蒸,实在难为他们了。
念管柴火,集糖浆,刮糖粒,露将全部削了皮的甘蔗捣腾出汁并筛掉蔗渣。
牛皮纸一掀,大木盖一起,浓浓酒香扑鼻而来。
念在不远处闻到了米酒的香气,笑着说:“确是够味了。”
灯打趣说:“念师兄可要舀一口来尝尝?”
念答道:“尝定不能我一个尝,大家都是要舀上几口的,尝过之后若酒不够了,就该赖我带的头,我又如何赔给你们。”
四人听后都笑了。
灯和起给米缸开封后,便开始正儿八经地晾上花酒。
花铺一层底,倒一层蔗糖,再铺花,又倒糖,整整铺了六层,舀几大勺米酒,满满装了一罐子后,用棉布塞口,牛皮纸扎紧,再用和好的稀黄泥封住。终于制了第一罐酒!
四人越忙越得劲。
不知过去多久,灯与起终于装了一百罐酒。
二人几乎要软瘫在地,此时念与露也蒸了足够的蔗糖,灯便帮露一块做梨花酒,起也去帮念捣碎草莓,念来装罐。
各自干各自的事,偶尔说笑几句。
菩提树下,石上溪旁,风声轻巧,光影洋洒。水声清脆宛如耳边叮咛,枝叶摇摆似乎窃窃私语。一切都云淡风轻,四人说笑,装罐晾酒。外面自有外面的尔虞我诈,纷纷扰扰,他们自有他们的安之若素,宁静恬淡。
多想岁月静止在这一刻,安逸无声。
经过几日的朝夕相处,四人都摸清楚了各自的性格。
最闹的是灯,作为一只正经的蛇妖,她有一副妖娆的美貌,一具婀娜多姿的身体,一身摄人心魄而不甚自持的气质。与这美貌不甚般配的便是有些闹嚷,活泼的性格。这是他们都没想到的,那阴邪的美皮囊下竟是这番模样。
性子最冷的是起,无问不语,即使问了答的也少。四人在一起时,起常是木木地看着他们,面无表情,静得让他们瘆得慌。因而他们后来都不约而同的,聊到什么都要将起扯进来,让她多说说话。
露就是儒雅书生范,文质彬彬,性里虽静,却喜欢谈笑。时常打趣他人,然后一笑而过,他最搭得上灯的话。
念是极好相处的,但性子也冷,同露与灯说的少,但作为师兄也多以兄长的身份照顾他们,对此次晾酒的主意颇多,他们都是按着他讲的方法走。念搭理得最多的就是起,有时闲下来了,也坐着她。
灯是修出人身不久的小蛇,露在凡间便是英年早逝,起忘却往事,念过了千年只影时光。四人交情至纯至净。
这日,渐渐入了夜,黄昏是如何来又如何去的,四人都没注意。待最后一罐酒封了口,月光已给夜幕镀上浅浅的一层霜。
念说道:“来,挖土,埋酒。”
菩提树下,个个动起了铁铲,一同挖了一处坑。这坑也实在讲究,弯弯绕绕,像一条小河道,盘曲在树与树之间,这坑足够宽,也挖得够长。后四人捧了酒罐放入,置下后,在酒罐四周撒些干细沙,再把挖出来的土石填回去。
铲土声此起彼伏,响了又停,停了又响。
夜是静谧的。
四人又干了大约一个时辰,两百罐酒全都埋在了树底下,用铲子压实了土后,彻彻底底累得靠着树坐下。
露敲打着酸背,道:“忙活了十多天,总算是干完了。”
灯语气里也很是无力:“我跟在道人身边这么久,竟也不知,道人是个酒罐子。”自开了灵智以来,这是她靠肉身干活最累的一趟。
念闭了双眼继着说:“许是道人要磨砺我们心智罢。”
大家言语都少了,静静地歇着。
念睁开双眼,去看起。他环顾四周,没见到起的身影。
念立即转头去问离他最近的露:“可有见到起师妹?”
头一转,见到起站在他身旁,递过去一个瓷碗。
起将剩的梨花、桃花、杏花拌在一起,淋了糖浆,做了满满四碗,在挖土前就搁置在溪流边。夜里溪水凉,泡得碗中物也有了凉意。起见他们满头大汗,便去拿来给他们解热。
起捧花羹来得正是时候,四人围了个圈子坐着,一同吃。
露说:“我们还是比不上小师妹想得周到。”
灯说:“那是自然。干了这么久,既动刀子又动铁铲的,此番我们终于能填填肚子了。”
念说:“快吃了睡罢。”
灯又说:“如今酒是全晾完了,明日又要见到那只肥鸽子了!”
大家都轻声笑了。
这几日处下来,他们都习惯席地而睡,倚上一块石头就能一起坐半天。也亏得这岛上气候温和,不易着凉。
食毕,四人累得躺地便闭了眼。
后来,四人商讨着挂了个小牌子在树枝上,由露挥笔,题作肆酒窟,已是后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