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夜漫漫,路有星落棋布的星子。
“好,你问。”
祈承玄答复的十分干脆,远远错开了柳元芷的意料之中的回避,祈承玄仔细瞧着,瞧着眼底的小姑娘。
这认真又有别扭的模样,竟也十分可爱。
“你是不是又要离开了?我听了你与公主殿下说过,却未曾说起去哪,亦未曾说过要去哪。”
柳元芷的声音越来越小,渐渐要听不见了,方才能掩饰心中的难过。可她声音仍有些像是呜咽的,更显得她谨慎。
“可我知道,一定是要很远的,也定要很久。我只想知你何时会回的。”
抿了唇,柳元芷再不多说了,躲躲闪闪望向马车外,是浩浩荡荡的雪夜,飘飘荡荡的星河,仿佛能将她即将垂出的星河倒流回眼中。
祈承玄伸出手指轻勾起柳元芷的嘴角,见人笑得十分别扭,却又可爱更甚,便不由得轻笑出声,抚了抚柳元芷的脑后。
“抱一下告诉你好不好?”
柳元芷含蓄的点点头,任由祈承玄抱起。她不可避免的依赖上了祈承玄,可仍有属于自己的骄傲,不能全交了出去的。
祈承玄正是因此而故意将琐事说的轻飘飘,生怕柳元芷因此而生出不当有的烦恼,他牵起柳元芷纤细的手,凉又削瘦,将人揽紧怀里。
轻将额头抵在柳元芷的肩胛,祈承玄敏锐的察觉到了柳元芷不大适应的躲闪了一瞬,却又极快的让自己适应着亲昵的接触,也向祈承玄的怀中轻靠。
“你是不是要请缨出征了?我知道,除你京中便无第二个能够领军出征的人了。”
祈承玄点点头,他看不见柳元芷的脸色,也只能看到寒冷的雪夜。便将柳元芷轻抱起,正靠在他怀里,从身后抱着,依稀能瞧见柳元芷紧蹙着的眉目。
“何将军似乎不满于阳平候将兵权转交给我这个不恰当的人,便闹了脾气举家推辞此事,京中确是无人了,着实荒谬。”
柳元芷毫不客气的将所知的事实剖析而出,望起遥遥可见的皓月:“爵爷本就有数支军队兵权在手,此时阳平候又转交了兵权与你,恐是让何将军背后的势力忌惮于你,才与陛下僵持。”
顿了顿嗓子,柳元芷仿佛有些迟疑余下的话当不当讲的太过细致,前世被人严厉苛责女子不当涉足政事的批判声似仍在耳畔萦绕。
可将她推上烽起狼烟的战场的人,亦是这些声声苛责她插足政事的人。
“祈承玄,我害怕。”
祈承玄停下了把玩柳元芷手指的动作,在人耳边细语呢喃:“怕什么?”
“我怕你......”
柳元芷话还未完,就遭祈承玄用手拦在嘴前,似在示意她不必再说此话。
“别怕。”
不说便不说,可心里的担忧却是实打实的。
更何况柳元芷所担忧的,并不是辽人过于悍猛,或是边关的战情太过险峻。她害怕的是人心,是京中无数恨不得借此除去这般风光无限的祈承玄的一众人。
若是好事,定是恨不得挤破了头也要抢了下来。
“你若不想我去,我便不去,我只听你一人的。”
祈承玄尽了最大的可能去退让,便是舍弃一切,独独留下柳元芷一人。他自然还有许多的办法与出路,可意中人却只有这一个换不得的。
若柳元芷不舍的说个不字,他亦不舍得离柳元芷而去,让她受担忧牵挂之苦。
“不必。”
柳元芷摇了摇头,笑的十分淡然。
“我知你心中有家国天下,有江山社稷,亦有黎明百姓。我读了那么多的书,应当就是为了知道人不当只知人情世故,还当只有家国。”
祈承玄轻笑一声,在心里嘀咕——这家国天下,也是家排在了前面。却不言语,他听得出柳元芷话是未完的,舍不得打断。
“我确是想的清楚了,无论你日后有何打算,是游走于朝堂或是疆场,是守民或是安疆。我陪着你便是了。”
柳元芷的心怦然跃起,一遍又一遍的恳切反问自己,她这算不算与祈承玄挑明了心思?半明半昧的相处了这么久,还真有些贪欲渐涨。
“我是心悦你的。”
祈承玄却不知怎的,今一日都不大安分,不是摆弄起柳元芷的鬓发,便是捏起人的手掌,时不时又要扯两下袖边装点用的缎带。
“知不知道我为什么本该在你及笄礼那一日便将亲事定了下来的,却一直耽搁着定亲的事?”
这会儿正比划着柳元芷的披帛,看如何用两三尺长的纱幔披帛系出一道绳结。
“因为将要离京,时间匆忙来不及准备婚事?”
祈承玄问的有些奇怪,着实让柳元芷琢磨不透,便肆意的猜着。
“不是。”
摇了摇头,祈承玄小声的犯着嘀咕,像是因不开心的小事与人撒娇抱怨的孩子:“谁说我忙不开,来不及的?我恨不得明日就娶了你,今日也好。”
是了,他不知从多久前便期盼着当有这样一日,亲自为柳元芷揭开胭红的轿帘,名正言顺的唤人一声夫人。
自然也准备了许多年。
“公主殿下只能借你身子羸弱,拖着宫里几月,太后娘娘似乎是铁了心要将你纳入宫中,否则也不会急着叫皇后娘娘让出位置。此时我若开口要娶你,太后娘娘自有办法将一道圣旨传下,斩了这门亲事。等我凯旋,便可求陛下赐婚,再无人可干涉。”
我不在乎家国天下,不在乎黎明百姓,我只想与你一同站在阳光下,余晖下,以及漫漫长夜间。
祈承玄本是准备这般说的。
却又觉过于沉重,自己知道便足以了——何况柳元芷能听出他话中的含义呢。
柳元芷沉寂着,她好像也并无那般伟大的坦荡胸怀,只是想守着、陪着。
“本想着前些年的生辰礼未免太过平淡,今年你及笄,就当送些相衬的。却不知出了这些琐事。”
闻声柳元芷才忽然转过身去,难以置信地:“你说这几年,时不时有人送至青州的东西,都是你托人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