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公子若是有什么话要说,便直接挑明了说罢,既无外人,便也没什么可防犯着的。”
梅文舟微微张口,话又不大说的出来了,他那脸色泛了红,倒比青黛要娇涩。
还是与青黛有般情意的对视一眼,梅文舟才向柳元芷拱拱手,可终是不大好意思开口。柳元芷无奈叹口气,先开口:“前些日子是我多虑,只是此事事关全城人,着实对不住先生。”
“无妨,无妨。柳掌柜心中有所顾虑也是应当的,若换了在下,也当是如此。”
梅文舟摸着脑后不大好意思的笑笑摆手。
“我是想娶青黛姑娘为妻。”
柳元芷的脸色忽怔了住,这两人相识的时日算下来连一月都不足,不过寥寥十几日罢了,甭说是议亲,就算是与人深交也总要考虑清了对方秉性才做打算,哪能这般草率。
便放下了用以分神在心中算账的算盘,柳元芷抬首,甚是认真。
“你是认真的?”
许是察觉到氛围怪异,宋大柱扫了这两人几眼,就觉气氛果真怪异。
“柳掌柜,我先回去处理好家当,改日再来上工。”
他这会儿在这杵着,也无非是看人尴尬罢了。故而赶着寻理由离去,竹篓里的小姑娘也被吵醒,揉了揉眼睛自己一个人翻着爬出了竹篓,吵着要自己走路。
见柳元芷心思不在他这的应付点了头,宋大柱方才携起幼妹回家去。
梅文舟坚持的很,甚至是毫不顾忌的牵起娇羞垂头的青黛芊手于胸前,让人为之动容的声声承诺许己柔情。
“青黛姑娘不顾名声日夜不眠共处一室的照顾在下,若不娶青黛姑娘为妻,辜负了青黛姑娘,在下便也无颜相见九泉下的父母了!”
较平时温柔无主见的模样,柳元芷的确从梅文舟的眉宇间看出了难以动摇的坚韧与执着,可纵然如此,也未能改变柳元芷不大看好的看法。
“主子未嫁,为奴的先嫁,不知梅公子何时听过这个道理?”
梅文舟与青黛的心恍若遭柳元芷这话揪了起来揉作一团,心中酸楚溢出,连眼光都透着为难。青黛以脉脉动容的眼光看向柳元芷,盼望柳元芷哪怕有半分的心软也好。
“我倒不大在乎这些。”
柳元芷寻了椅子坐下,便也不由得刚露出些喜色的梅文舟与青黛更觉压迫,如俯首仰望于柳元芷一般,难以心怀坦然的去面面相觑。
“只是梅公子可要想清楚了,到底只是因一时感动想要报恩而想娶青黛,还是因真心喜悦于青黛?”
这亦是柳元芷心头始终困惑的。
她到底是真对祈承玄有了不当有的心思,还是只是因为祈承玄多次出手相助拼死相搏所生出的感激?
琢磨不清,便不好定论,恐还需许久的时日来思索。
也许那会儿祈承玄已有婚配了罢。柳元芷颇为无奈,就算此生因她懦弱犹豫与祈承玄擦身而过,也好过因一时感怀再次错付此生情长,甚至是让祈承玄空空欢喜一场。
梅文舟眼底有一丝犹豫闪烁的迟疑,柳元芷便十分利落的抹了梅文舟的心思,更不肯退让。
“我倒并非求你待青黛多么好,只是青黛一日在我身边做事,便仍是我的人,婚姻之事我便有权过问。你是梅家的表少爷,虽说只是一支偏支,可梅家向来是红墙绿瓦的高门大户,你家人可能真心待青黛?”
这会梅文舟倒不大犹豫,当即答道:“在下父母早亡,独余自己一人!若能与青黛结连理,定是要好好待她的。”
柳元芷轻笑笑,说的倒是诚恳情深,可世家子弟纵然失了父母,也并非是自己能掌控的。
受制于人一日,便要难熬一日。
“我知道了。你二人不必再提此事,梅公子,你想好了我刚刚所问,再向青黛提此事便是。若定了心思,过了年关我便为你二人议亲。”
若再听不懂话间的意思,梅文舟便是虚长了她七八岁,有些不快也未明着表现出来,还与柳元芷客客气气的,却未曾再与青黛细说什么。青黛错愕望了一眼柳元芷,似是觉柳元芷孤傲薄情的很,敲碎了她看到自己所希翼未来的铜镜。
她只想是柳元芷诸事不顺,亦见不得旁人欢喜,故而也不多说,就又去与梅文舟坐在一起,学着抄写方子。可这会儿两人脸上都瞧不出什么笑容,所相处的气氛甚至是有些窘迫,分外尴尬,像不透着气儿的。
天色忽暗,天公开始布雷。
屋外的景色顷刻间变得漆黑昏暗,如不见明灯的漫漫长夜,唯一的几道闪光而过,还是坠入平地的惊雷。一声闷雷闪罢,天空朝着地面泼起雨来,浇得房檐噼里啪啦的响,如新春的炮仗。
“姑娘,有人来了。”
燕儿眼尖得很,天色这般昏暗,仍是瞧出了有人踩着一滩滩雨水朝仁德堂跑来。
瞧这身形是个身姿削弱的姑娘,手中未拿雨伞,只是拿两手搭在额前作伞,避着漫天风雨。
“姑娘,许是个躲雨的,这般大的雨天,赶路定是不大容易的……”
这姑娘像回自家一般视若无人,避开上前去迎的燕儿遛进了铺子里,又探着头朝外瞧了两眼,方才长舒一口气,躲在角落里。
燕儿有些疑惑,可不好说什么,只好瞧瞧柳元芷,询着人什么意思。
姑娘身形稍矮些,应当比柳元芷要长上几岁,面容颇有年少妇人的姿色,可身姿的确削弱如萎靡竹竿,竟比燕儿还瘦弱,入了秋还只着一件单衣。
面庞本就清瘦憔悴,雨水打湿的发丝贴在额间,更显得落魄无助。
“掌,掌柜的……奴家名唤桐香,是来京中寻亲的,结果遇了一伙地痞无赖,要将奴家卖到窑子里去,奴家手无寸铁,敌不过那群男人,只好躲到这来,求掌柜的行个方便,躲上一日二日。”
许是害怕柳元芷不肯答应,桐香又从随身佩着的腰包里取出了几小块碎银子。
“奴家绝不会白住的,不知掌柜的能否行一行方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