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如果我不去，是不是有很多人会死？”许微光坐在沉榆粗大的枝干上，眺望着虚无的方向，轻声问。
“你又要去？”大千眉头忽然拧起来，盯着她的目光都有些凶狠。
他如今清楚地记得万年前，她决绝离开，纵身入火海。
“你已经救了他们一次，还要再救一次吗？”大千声音里都掺了冰碴子，“这次你要丢下我多少年？一万年还是两万年？许微光，万年前你能封了我的记忆，万年后你还能吗？”
“你别激动啊！我当然不想死，我还有那么多钱没赚！”
她说的义正言辞，可随后声音又有些沉下来，“可是，可是如果死了很多人，怎么办……”
现世的人们安居乐业，每天为自己的小日子奔波忙碌，若是那些妖骤然杀过去，她几乎能想象到那种尸横遍野的样子。
“与你何干？”大千冷冷道：“你只是神格归位，又不是真的复身为神，你拿什么管这天地人间？”
许微光抿起唇，漆黑的眼眸映出远方虚无颤动的样子。
大千的手指慢慢探出爪尖来，嵌入沉榆的枝干中。
良久的沉默之后。
“我去。”他深吸了一口气，“既然当年答应了你守虚无，我现在也会帮你守好。”
他说罢站起了身。
许微光抓住了他的手，“你守什么，你还带伤呢！”
她这话音刚落，眼底忽然闯进了一点火光。
不过是须臾间，漫天的妖火舔舐向天际，永远被斜阳暖照的天空被染上一片不详的火红。
许微光唰一下站了起来。
“这么快！”
“步余！”大千眯起眸子，眼角划过凛冽的光。
许微光抓住他的手，心念一动，已经掠到了万妙山脚。
大千被她牵着，嘴角露出一个苦涩无奈又欣慰的浅笑来。
到底她还是她，只试了一次，便已经能将这术法用熟。
“神尊！”伯息带着一群族人浩浩荡荡的赶过来，“他们把妖火点起来了！”
许微光皱着眉，“这事大概长了眼睛的人都知道了。”
“你干嘛去？”修和拦住她。
“我……”
她还未说出话，凶猛的妖火向四面八方炸开，硕大的火球不分目的的砸向四面八方，所过之处，遍地焦土。
与此同时，虚无之地那边传来令人齿冷的惨叫声。
许微光心脏一抖。
妖火中有火红色的身影一闪而过——
有疯癫的吼声，“虚无破了！破了！哈哈哈哈！”
万八千年的屹立不倒的虚无被妖火撕成了碎片。
许微光看着一个狼狈逃窜过来的皮毛寥落的犬族，压抑不住的起了怜悯。
“这好像和万年前的妖火不一样。”修和忽然出声。
大千闻言凝眸望去，而后眉头深深的蹙起来。
确实不一样，这妖火太邪门，虽然经过了掩饰，但那血腥味太大，还是掩饰不住。
“玄妖大阵……”他忽然喃喃了几个字，随即又摇了摇头。
“不可能！如今还有谁会那阵法！”修和脸色忽然沉了下来。
伯息颤颤巍巍的在一边，“是那个……玄妖，大阵？”
“不然还能有哪个？”大千眉眼沉肃下来。
万妖为祭成血阵，绝杀无双破苍天。
至杀，至恶，至邪，至戾。
只是那阵法已经失传了上万年，怎么还会有人摆的出来？
“怎么破？”许微光看向他们。
“你伤刚好，和他回万妙山吧，山下的事别管。”修和看了眼大千。
大千没答应，也没拒绝，只看着许微光。
伯息嘴角动了动，欲言又止。
“那群乱七八糟的神不是说我能摆平这事吗？”许微光问。
“他们那是要你死，而且刚刚你不是没答应……”
大千懒散的站在许微光身边，闲闲道：“那是她瞧不上那群伪光正道貌岸然的混球，不是她不想干这事。”
许微光挺意外的，“你还真了解我。”
“不代表我同意你去，况且玄妖大阵没人知道怎么破，你这点三脚猫的功夫省省吧。”大千睨了她一眼。
“你四脚猫就厉害了？”许微光挑眉。
妖界的大地开始震动，远处的虚无正在轰然坍塌。
许微光又察觉到了那种来自生命本源的召唤，她看过去。
然后看见了一堆灰灰白白的桩子。
神们去而复返，每个都被妖火冲的烟熏火燎，身上那点神气被烧得七零八落。
“少音神尊，三界如此，生灵涂炭，您还要袖手旁观吗！”一个神字字泣血的嘶吼。
最开始那个高大个，伸手便化出了虚无之地那边的景象。
焦黑的地上，殷红色的血液在流淌，地面上横七竖八的尸体死状凄惨，还有更多的妖族冲向虚无之地，那原本就凄惨的尸体又被践踏一遍，是真正的烂在了尘埃里，血肉与污泥一起。
“你既然是至善之神，就该护佑众生，怎么能为了一己之私就弃大局不顾！”
许微光目光落在他被妖火烧掉角的衣服上，“护佑众生？一己私欲？我看你是想要我拿命来换你的命吧。”
她按下大千躁动的爪子，上前一步，眉梢眼角全是讥讽，“怎么？让妖火给燎了，怕死了？你怕死就不是私欲我怕死就是私欲，请问你爸妈没教过你做个人……哦不做个神么？”
高大个脸色难看，刚要开口。
“闭嘴吧你！你是不是还想说什么若是你一死能换来天下太平你肯定去死，我一个人挂掉总比一堆人挂掉要好？”许微光冷眼瞧着他。
“就算确实好，可你有什么资格要求我？穿身白衣服你就占据道德制高点了？老子小说里都没你这恶心的人！还真是艺术源于生活却总是被生活打败！”
大千抱胸看着她站在前边怼人，看的心情很舒爽。
“神尊是想眼睁睁的看着三界生灵涂炭吗？”众神神情悲悯。
“神尊，请舍身成就大义吧！”
“神尊！三界安危在你一念之间，你不能不管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