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定城北荒林,弯月夜。
烈火熊熊的燃烧着,肆虐的火舌吞没了一栋栋精雕细琢的房屋。远处有木墙倾頽的声响,近处是木窗发出的噼啪声。
目光所及,密密麻麻的白衣尸体铺满了整个花岗岩平台。
正有一名仙风道骨的中年男子,带着一名年轻人,自西急行而来。
“百妙门,这个在江湖也算有点名气的宗派,竟被一夜屠灭满门。看来正是应了那句古话,匹夫无罪,怀璧其罪啊。”中年男子见眼前惨状,叹息一声。
只见他手持折扇,向着面前肆虐的火焰,轻轻一挥,一片蒙蒙的水雾便从中溢出。一个眨眼就扑向了眼前火海。立时,十丈之内燥意大减并隐隐有些许凉意。转头对着身旁年轻人吩咐道。
“阿尧,你去看看,看能有什么发现。”
“是,师尊。”
阿尧应了一声,几个健步,跃上前去,仔细观察起数具保存完好的尸体来。翻看片刻,脸色阴霾起来。
“师尊,死者全部死于喉间致命一剑,下剑的力道,角度,一模一样。徒儿跟随师傅行走江湖多年,也算见的不少,这等剑法还没有听说过。”
中年男子眉头微皱,思虑片刻。
“看来是名剑修了,锡国境内没有剑修门派啊。难道是其他国家渗透进来的修仙者?罢了,我们既然晚来了一步,徒留于此也无济于事。至于玲珑令,对我们来说也不算什么重要的东西。这就离去吧。”
说罢,折扇轻挥,片片水雾自空中浮现而出,隐没于折扇之中。
火焰则仿佛如脱笼的野兽,猛地扑了过来。而锦衣男子和少年早已几个起落,消失在了密林中。
密林中的这场大火足足烧了一夜,直至第二日清晨,滚滚的浓烟吸引了一些人的注意,赶来之时,偌大的百妙门早已化为了一片废墟,到处都是焦黑的枯骨,一副人间惨相。
嘉定城中某一私塾内,孩童们齐声朗诵的声音,回荡在教室上空。
长眉夫子手拿戒尺四下巡视,见孩童们都认真无比,丝毫不敢偷懒,暗暗点了点头。
门外‘噗呲噗呲’声传来,一只金尾信鸽飞进了院子,停在了竹架上。勾头打量着长眉夫子,鸟眼一眨一眨的灵动之极。
夫子见着金尾,双眼一眯,重重将戒尺放在讲桌之上,嘭的一声,吓了孩子们一跳,一个个更加认真起来。
快步行出的长眉夫子,取下了绑在鸽腿上的竹筒。取出了一团参差不齐的染血白布。
布内含有银丝,掌门的贴身衣物,什么紧急情况,竟然只能传出血书?
急忙拆开布团,就见上书八个潦草血字,隐约看的分明!
‘紫剑残耳,金蚕吐令。’
只见夫子看似浑浊的双眼,陡然清明,一种万分不详的预感涌上心头。
伸手往屋内一招。在孩童们目瞪口呆中,那把他们惧怕无比的戒尺,无故飞射而出。
夫子没有在意孩子们眼中的惊讶,厉声道,“今天你们这些小崽子放假回家吧,好好温习功课,明日自会有其它老师教导你们。回家不许贪玩,不然可别怪老夫手里的戒尺无情了!”
孩童们齐声答应。下一刻一个个便兴高采烈的结伴跑远了,哪里有半分听进的样子。
长眉夫子摇了摇头,也不和私塾内其他人打招呼,收起戒尺急忙离开。不出片刻便已出了北门,往宗门赶去。
百妙门灭门惨案的消息,传的极快,小道消息层出不穷,有说是被敌视帮派连夜偷袭,也有人说是惹恼了朝廷官兵。更有邪门的传言,竟说是被过路的神仙一掌化为乌有。
短短一天的时间里,嘉定城附近大小宗门的武人,闻风而动。大部分将嘉定城作为中转站调整休息,等待交好的宗门来临,好一探究竟,毕竟若在遗址中寻得一些至宝,秘籍什么的,没有强有力的武力震慑,还可能丢了性命。
本就繁华热闹的嘉定城,就愈发的显得鱼龙混杂了。巡城的官兵受钟城主的命令,也都一个个谨慎许多。
而这种种的事情,对这个在嘉定城中叫大龙的少年乞丐来说,半点关系也没有。
坐在地上的少年衣衫褴褛,头发散乱,大概十三四岁的年纪。摸了摸自己的肚皮,对着旁边一个更小的乞丐说道,“我肚子要饿死了!足足两天没有乞到半文钱,连丢个馒头的好心人也碰不到。二狗啊,你说我们是不是再去街上碰碰运气,看能不能摸到钱袋子?”
躺在地上二狗翻了个身,应道,“街上这几天不太平哦,提刀的,拿剑的,哪个是好惹的?再说,三蛋子上周失了手,差点被活活打死,嗨,惨啊,想到他现在还要死不活的躺在床上,我就怕的慌。”
说完拍了拍胸脯,一副心有余悸的样子。
大龙重重锤了锤自己脑袋。大声道,“可我俩也不能就这样活活饿死啊。”
二狗侧身望向大龙,双眼一转,盯着大龙胸口道,“要不把你的石头项链拿去典当试试?”
闻得此言,大龙轻轻挥起拳头砸在了二狗小脑袋上,“你想什么呢,这可是我自记事起就戴在身上的项链,我就算饿死也不去当铺。再说,就一个石头而已,能是什么宝贝?”
项链上的石头,呈灰色,双面扁平。其中一面铭刻着一个龙字。拇指甲盖大小,十分轻巧。
大龙的名字,来源于这个龙字。
而真正让大龙下定决心不舍此物的原因却另有其事。
在某次和其他乞丐在潇湘院附近挣夺一只烧鸡的过程中,那乞儿偷偷从衣服里摸出了一把匕首,狠狠地扎向了大龙胸口,也巧,正好扎在了这石头上,靠着这块项链,算是捡回了一条小命。
二狗晃了晃脑袋,说道,“大龙哥,潇湘院的下人们经常会丢些客人没吃完的食物出来。要不我们去那边看看?”
“那些个家伙心眼坏,十有八九吐痰进去。妈的,真不知道为何,他们一个个如此欺负我们!”口上这么说,但身体却很诚实。被说动的大龙爬了起来,拉起二狗,便往内河商业街的潇湘院跑去了。
华灯初上,夜幕渐沉,白日喧闹纷繁的街道,行人渐少。毗邻城中内河而建的一栋五层木楼,却正在此刻,渐渐火热起来。
此楼做工讲究,古色古香,整整五层,灯火通明。除了五楼无人外,底下几层皆有不少妖娆女子搭在栏杆之上骚首弄姿。
门匾之上,烫金的‘潇湘院’三字分外醒目!
门前早已停满了各式的马车,更有源源不断的公子哥往内行去。
今日老鸨的腰都快扭断了,若不是年轻时候用得多,说实话,还真不是一般人能胜任的。
这一个个来的,可都是大爷啊!
厅内不仅大,层高也高,中间一座悬空的小戏台,正有侍女放置古琴。
下方三三两两坐着城中的一些阔绰户,借着酒劲对着怀中佳人上下其手。
也有一些江湖侠客拒绝投抱而来的妖艳女子,偏坐一角,独饮独酌,纯粹看看热闹。
此时,门外进来一名身着黄色绸缎的挺拔男子,甩开老鸨,大摇大摆的便往一楼主位行去。
主位之上本是一名城内有头有脸的公子哥,突然见着李世显行来,本来嬉笑的脸庞瞬间变了色,都不敢多看一眼,放开怀中女子,就让出了位置。
李世显哈哈一笑,直接坐了。
今天是什么日子?怎么来了这么个瘟神?
不知何时,戏台之上坐着了一名丰韵的绿衣女子,见着下方李世显,内心一喜,纤纤素手抚上古琴,试了下音。
下方众人终于注意起戏台之上的女子。
绿衣女子对着台下李世显点头致意后环顾一圈,开始奏乐起来。
琴音空幽,沉醉人心。就连独酌之人,也放下了酒杯,斜眼望向台面。
偌大的场面,片刻便安静了下来。
这花魁如梦当真了得,人长得水灵,身材也是劲爆,还谈的一手好琴。想必床上功夫也是了得。台下众人痴痴笑着,眼睛再也挪不开。
如梦一曲弹毕,似乎对此情形已习以为常。盈盈可握的柳腰一摆,起身轻福,对着台下道了声谢。
底下那些少爷公子听后,陡然回过神来,大声叫好起来。
李世显往后一仰,鼓了鼓掌,随意道,“如梦小姐的琴音还真是不错啊。有空到我府上坐坐?”
如梦轻声回道,“李公子见笑了,能得您的赏识,是如梦的福分。”
李世显哈哈一笑,从怀中摸出一块璃光闪闪的玉佩来。
“这是下午才得的一块玉佩,品相还不错。今日心情好,就送给你了。”
一些认识男子的人,大多沉默起来。不过绝大部分还是不认识的。
部分江湖上打滚的武人看着男子手中玉佩,都眼神放光。内心动起一些小心思来,这是谁家的公子?出手如此阔绰?
“多谢李公子厚爱!”
如梦见此,内心一喜。却想起什么重要之事一般,哀叹道,“前段时日在道观求了一签,道长解签有写‘宝玉自来莫喜,千金散去得福’哎,这玉,我便就此拍卖了吧。”
尽管万分不舍,可想到当时摇出那下下之签,花了重金才求得道长做解,也只能忍痛割舍了。
李世显闻此,无所谓道,“赏你的东西,怎么处置都随你。”
随手将宝玉扔向一名前来取玉的侍从,自顾自的便上了五楼,一名麻衣随从跟随而上,守住了五楼楼梯口。
如梦见李世显径直上了五楼,微微一笑。取过侍从盘中的宝玉,脆声道,“各位公子们,就以此玉为质,价高者得吧,所得钱财除了大部奉与潇湘院,剩下的银两就分给外边那些穷苦人吧。”
说完此话,对着众人轻施一礼,转身离去。
这身段,真是婀娜多姿啊,那水蛇腰下摇摆着的翘臀,啧啧啧,无福消受啊,众人咽了口口水,回神打量起侍从手中的玉佩来。
不出片刻,随着第一声竞价的开始,场面顿时就火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