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平面静静地,像一个熟睡中的孩子。海鸥低低的飞着,一面急急的鸣叫着。
它们盘旋着,鸣叫着。是的,它们发现了一个异物。
那是一个老人,身上全部是弹孔和撕裂伤。这样年老的人怎么会出现在这偏僻的地方?
蓝天不知道,它只是静静地流淌着云朵的忧伤。海鸥不知道,它们只知道低低的盘旋。
谁知道?
谁也不知道。
旁边的礁石知道,那个苍老的身体,十分钟之前还是一个青壮年……礁石没有嘴巴,它说不出话来……
“说!那本书的下落!你一定知道的吧?”一个发色金黄的西洋人说着蹩脚怪异的中文。
“呸!”地上的健壮男子吐出口中的血,正喷到那漂亮的金色头发上。
“砰!”“砰!”又是两枪响起。
枪管虽然吠的大声,却不及那海浪拍打礁石的怒吼。于是被强压下去。没传出几里就消散了。
“一……一个人……”那个一直一声不吭的汉子突然小声说起了什么。
洋人把耳朵贴近,想要听清那宝藏的地点。
“一个什么?”洋人焦急的问
“一个人可以被毁灭,但不能被打败!”壮汉突然抬高了音量。
洋人的耳朵被震的生疼。
“事灵?你竟然还能用事灵?”洋人惊慌失措。
原本因失血过多而虚弱不堪的壮汉突然从地上站了起来,身上的弹孔快速的愈合,直至消失不见。被扭断的左臂甚至变得充满不符合现实的肌肉,竟比他本就十分健壮的右臂大了好几圈,布满了密密麻麻的青筋和大量隆起膨胀的肌肉。
“这是……事灵全开状态?”洋人感到吃惊。他清楚,事灵,最多只能开二分之一。一旦全开,就说明,使用者做好了失去这一能力的准备。失去事灵的事者,比普通人还要虚弱不少,就是所谓的病秧子。
没等他惊讶,一拳便结结实实的锤了过来。将他钉在了地上的砾石上。顷刻间三拳便呼啸而至,像大海的波涛,接连捶打在狡猾的鲨鱼身上。
洋人可不会乖乖的躺在那任你捶打,更不会放弃他梦寐以求的宝物。
鲨鱼一旦咬住猎物,就不会轻易松口,鲜血的味道会使他兴奋而不是虚弱,哪怕那是自己的血。
洋人趁第四拳即将呼啸而过之际,快速躲避,起身蹬腿一步翻到东边最高大的那个礁石上。
他脱下右手上的手套。
真奇怪,他只有右手带着手套,而他却是个左撇子。
他用右手对巨石下暴怒的壮汉竖了下中指。
摘手套就是为了这个?
当然不是。
他蹲下去,嘴里念念有词,同时用中指在巨石上擦了一下。
摩擦过岩石的手指,“嗤”的燃烧起来,发着温暖的光,像一个小火炬。
手指竟然会燃烧?不可思议的一幕就这样出现了,而且没有一丝违和感。
仿佛在说,手指就是用来点燃的,没错。
“Twenty-five percent!”随着一声大喊,洋人将燃烧的中指握在了左手手心。火焰顿时熄灭。
他狠狠的将左手拍在巨石之上。
巨石没有反应。
一动不动。
壮汉的拳头却离他的蓝色眼眸越来越近了。身上的大块肌肉,使近十米高的光滑石面仿佛只是一小步而已。
五米!
两米!
半米!
带着仿佛能击碎山河的力道,那愤怒的拳头似乎已经锁定洋人的鼻梁。
洋人仍然不慌不忙,甚至有一些得意忘形。
轰!
巨石似乎一瞬间由乌黑烧得通红,继而光芒大盛。
巨石,
融化了!
像一块石蜡,轻松的融化开来。滚烫的石浆迅速蔓延开来,将普普通通的海岛烧的像一个火炉。
燃烧!
整个世界似乎都在燃烧开来。
沸腾!
海岸上原本澎湃的海浪突然就蒸发了!不见了!
洋人微笑着走来,像一个房屋的主人燃烧木炭取暖一般将壮汉掷入这烧的通红的火炉。
主人满意得看着壮硕的木炭在火焰中逐渐消耗殆尽。满意的带上手套转身走向停泊在海岸的漂亮小艇。
壮汉徒劳的在火焰中挣扎搏斗着,像一个困在笼子里的恶兽。
肌肉,在不断的萎缩。
皮肤,失去了曾经在海浪里穿梭的光滑。
皱纹悄悄的爬上了年轻的脸庞,在他的眼角安营扎寨。
老年斑更是肆无忌惮的蔓延开来。
一丝
一束
一头白雪
终于,他也满头白发了。
20多岁的壮硕小伙,却在短短的一瞬间变成了干瘦的老头。
他失去了时间,他不该违反事灵的禁忌,这是他应得的。
但是!
他还活着。
现在不是去想缺少什么的时候,该想一想凭现有的东西你能做什么!
他于是又握紧了拳头,曾经富有力量的手臂现在只剩下干枯如鱼骨般的骨节。
那又怎样!
他皱紧了眉头。
绝望?
现在还不是时候!
就一拳!
一拳就够了!
老头的白眉紧皱。
砰!
洋人被背后突如其来的一拳伤的不轻。
噗!他吐出碎裂的脏器和血块。
是的,伤的很重。很可能这个岛就是他的坟墓了。
而已经苍老不堪的那个年轻的老头也吐出了最后一口气。噗通一声到在了海水里,被巨浪卷去,消失不见了。
哈哈哈哈!啊哈哈哈!洋人突然笑了起来。
噗!
放声大笑撕裂了他本就破碎的内脏。他又吐血了。
他低下头,在裤腿处摸着什么。
是一个小手枪,十分小巧精致的银色手枪。
他看看手枪,低声念着什么。
砰!
他竟毫不犹豫的对自己开了一枪!
第二天清晨,洋人乘着小艇离开了。只是他的右手从此失去了一根中指。
远在千里之外的小渔村。
一个吸着鼻涕的孩童正在读一本破破烂烂的书,他不怎么会认字,但是上面的图显然引起了他的兴趣。
十几年过去了,林诺依旧背着那本旧书。他已经不再是只会看图画的小孩了。他学会了木匠活,他要建一个小船,去看一看这个世界,当村里有人笑话他时。
他总会一本正经的和你说:“你只有探索才知道答案。”
村子还是那个小渔村。
这还是那个生养他的地方。
而抚养他的人,那个比他大不了多少的,强壮的渔夫十年前就不见了。
林诺曾经是个孤儿,是那个渔夫给他起的名,教会他捕鱼的技巧。
那天,他出海打鱼,走之前给林诺留下了这本破破烂烂的书,从此再无音信。
今天,就是林诺出海的日子了。
不同的是,
他不想捕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