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旦从工作间里出来的时候，心力交瘁。连日来他不分昼夜地忙于为三界系统进行升级，已经很久没有好好睡过一觉了。现在，他只想赶快吃点东西填饱肚子，然后好好休息一下。
他还不太习惯服用营养胶囊。如果不是沉浸三界里的需要，他能不服用营养胶囊，就绝不服用。他不像大多数从出生开始就居住在梦想塔里的人们，他的味蕾还没有退化，所以服用营养胶囊不能替代咀嚼美食的乐趣。
他现在居住在荣耀塔里，他的房间比之前分到的梦想塔的房间大多了，足有100多平米，还配有一间很大的工作间。他来到客厅，刚在沙发上坐下，手腕上的视联环就震动起来了，并用语音和文字同时播报：“您的外卖已送达，请及时查收。”
他起身走到门边，打开取餐窗口，取出外卖。现在的快递柜都装在家里，成为墙的一部分，室内室外都有开启的柜门。快递机器人将物品送达，只需打开户外的柜门，将物品放进快递柜里，户内的人就可以从室内打开里面的柜门，将物品取出，无需走出家门。他不记得自己有多少天没有走出家门了。出去干什么呢？外面无非就像是他所在的这栋楼一样，到处是一栋栋高耸入云的塔楼，街上根本就看不到人影。大多数时间，人们都是沉浸在三界里。
阿旦订的外卖是一份牛排米饭套餐。他才刚开始吃，手腕上的视联环又嘀嘀嘀地鸣叫起来。他看了一下，见到卡罗琳的头像在闪动。
又是她。由于同在三界安全联盟工作的关系，阿旦现在经常与卡罗琳总探长打交道，但说实话他对卡罗琳有些反感。这倒不是因为卡罗琳是人工智能机器人，而是卡罗琳身上总是有种咄咄逼人的架势，她总觉得人工智能比人类优秀，人工智能可以不吃饭不睡觉，二十四小时工作，而人类身上的臭毛病太多。阿旦听说在三界安全联盟里，卡罗琳曾给每一个网络刑警下达死命令，每件案子必须在二十四小时之内破案，最多不能超过七十二个小时。一时之间，搞得人类警员们个个人心惶惶、愤愤不平：我们是人，不是机器，人一天要吃喝拉撒要睡觉，总得给大家留个喘气的时间吧？可卡罗琳并不管这些。她说：“这些是你们人类的问题，你们自己解决。有本事你们也给自己装块电池，这样就不用吃喝拉撒睡了，节省很多时间。”一些警员去向卡罗琳抗议，说这样就没法干了，卡罗琳一句话就把他们打发了：“做不了，就滚蛋！”她还给每位人类警员匹配了一个人工智能刑警作为搭档，称之为“补脑”。她说，人类的感性加上人工智能的理性，才是最佳搭配，不容易犯错。后来，就出现了很多机械刑警替代人类刑警的局面，大多数人类刑警辞职不干了，这反而正中卡罗琳的下怀。在她看来，人类刑警又懒又笨，工作效率极其低下，完全使用机械刑警，效率高多了。
所以，在阿旦眼里，卡罗琳冷血至极，毫无人情味，还总是端着一副臭架子，让他非常反感。
若不是阿旦极力反对，卡罗琳还想让波伊娜来给阿旦当助理。阿旦觉得，卡罗琳此举与其说是让波伊娜来保障他的安全，倒不如说是想通过波伊娜来监视他的一切。他还没有那么傻。
卡罗琳的头像一直在视联环上闪动。阿旦无奈地坐到显像井里，打开了全息影像系统。卡罗琳的全息影像出现在他的面前。
“你终于接听了，”卡罗琳说，“没打扰你休息吧？”
“说吧，什么事？”阿旦这才想起，他在工作期间，设置了免打扰模式，别人没法联系他。
“两个坏消息，你想先听哪一个？”
“既然都是坏消息，那就先听最坏的那个吧。”
“现在三界里出现一些新情况，很多灵境界里的虚拟角色发生暴动，跑到净土界里去了，给净土界的人们造成了很大的伤害。”
“什么？”
“是的，大量的净土界角色遭到屠杀。目前还不知道为什么灵境界里的虚拟角色会跑到净土界去。他们好像都开了窍，洞悉了三界平行虚拟世界的秘密。”
“有这样的怪事？他们怎么会知道净土界的？那现在的净土界，岂不是沦为了人间地狱？”
“是的，的确很奇怪。突然之间这些虚拟角色好像都知道了在灵境界之外，还有净土界和往生界的存在。他们在净土界进行大肆屠杀，用人间地狱来形容现在的净土界，一点都不过分。我们得想个应对之策。”
“嗯。那还有一个坏消息呢，是什么？”
卡罗琳盯着阿旦，叹息着说：“你的机器人小K，从死刑楼里越狱，逃走了。”
“哎呀，我怎么忘了把小K带出来了！”阿旦懊恼地一拍脑袋，为自己将小K遗忘在死刑楼里而自责。随即，他又难以置信地说，“你说什么？它……越狱了？它那木头脑袋，它也会越狱？”
“是的，这的确很难让人相信是真的。它残暴地杀害了机械狱警，情节恶劣。它以前有过暴力倾向吗？”
“以前没见过它有什么暴力倾向啊，它以前连路都走不好，我总笑它笨。升级了一次之后，情况好了些，但要说它杀害了机械刑警逃了出来，我还真不敢相信这是真的。它逃去哪里了？抓到它了吗？”
“不知道它逃到哪里去了，不过，我想它很有可能会来找你。如果你见到它，请马上报警，否则，你也知道，包庇逃犯是要判刑的。”
“我见到它会报警的，”阿旦说，“我也不希望它这样。”
“那好，我先告辞了。唉，每天都发生这么多事，还让不让人安宁？”
卡罗琳说完，全息影像消失了。阿旦也吃完了饭，他突然想起净土界的家来，想起了艾娜。她现在怎么样了？自从大赛前与艾娜见了一面之后，他就再也没有回去过了，她一定很着急。
阿旦随即走进睡眠舱，穿戴好脑部成像仪和睡眠体感服之后，启动三界。
他进入净土界，驾驶着小船来到月亮岛上。他被眼前的景象震惊了：岛上很多被咬断喉咙的尸体，没见到一个活人。“艾娜！艾娜！”他大声喊着，找遍了整个小岛，也没有找到艾娜。真是活不见人，死不见尸。
阿旦猜测，艾娜可能被从灵境界来的魔兽吃掉了。他驾驶小船离开月亮岛，到附近的几个小岛上去看看。果然，其他岛也跟月亮岛一样，很多净土界的角色遭到屠杀。他猜想，净土界的其他星球估计也遇到相同的情况。卡罗琳说得没错，净土界已沦为人间地狱。
阿旦赶紧退出三界。他刚脱下脑部成像仪和睡眠服，视联环就嘀嘀嘀地响了起来，朱诺华的头像在闪动。
阿旦点击朱诺华的头像。朱诺华的全息影像显现，“阿旦，到我办公室里来一下。”
阿旦乘坐电梯，来到朱诺华办公室所在的楼层。办公室里，卡罗琳已经先到了。
“这个世界是怎么了？为什么处处都有人在跟我们作对？”朱诺华近乎咆哮地说，“拯救者联盟的事还没完，现在就连虚拟世界里的虚拟角色，也在跟我们作对？他们是要毁掉三界才肯罢休吗？”
“灵境界的虚拟角色入侵净土界的事，太过蹊跷，”卡罗琳说，“它们是怎么知道净土界的存在的？它们是怎么到达净土界的？我感觉，一定是有人告诉了它们。如果我猜得没错的话，多半是拯救者联盟在背后搞鬼。”
“我不要你觉得，我要你查出究竟是谁在背后进行操纵的这一切，我要你尽快想出应对的办法！”朱诺华说，“我现在快被外界的舆论淹没了，所有人都在怀疑三界还行不行，还能不能继续玩下去？”
“我想当务之急，应当先切断三界之间的来往，先在程序上将三界中的各界隔离开来，”阿旦说，“等我们把蹿界的虚拟角色清理干净，再恢复三界之间的往来。当然了，在这个过程中，还要查出谁是幕后的操纵者，得把他们揪出来。等这些都解决了，我们再恢复三界的往来。”
“好，就照你说的去做。你们分头行动，阿旦负责程序上的事，卡罗琳负责找出事件的始作俑者。我呢，得稳住全世界的用户，得让大家对我们有信心，对三界有信心。”朱诺华摆了摆手，“好了，你们都忙去吧！”
阿旦与卡罗琳退出朱诺华的办公室，走向电梯。
“对了，”卡罗琳说，“我觉得还是得把波伊娜配给你，做你的贴身保镖吧，你的安全实在是太重要了。要不洛蒂斯也行，这两个刑警你都比较熟悉。你要是出了事，三界系统的麻烦就大了。”
“不用，”阿旦轻描淡写地说，“我会有什么事？放心吧，他们该干吗干吗去，不用担心我的安全。我一个人习惯了，多一个人，我会很不舒服。”
阿旦打心里认为，卡罗琳想方设法地想要在他的身边安插一个人，目的是想对他进行监视。但他哪里知道，危险正在向他步步逼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