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院一会两日后,皇宫通往白马寺的主道上,明黄颜色为主的马车队稳步前行,皇上与太子坐于銮驾卤薄,虽然是轻装从简,但也还有两寿扇、四幢、两幡。幡上绣了个金龙绕“李”,张牙舞爪,甚是威风。仪仗队在车撵两侧敲锣打鼓,禁军都统典韦率五百禁军好手在前开道,副统领俞几何率三百禁军在后护驾,这阵仗,十来位实打实的阳开境修行者看到了也得绕道而行。
“父皇,你说白马寺圆字辈的大师们会相信我们是为了东海去祈福吗?”太子的声音中正平和,温暖如玉,但是隐隐约约有些颤抖。皇上李政道看着略微有些紧张的太子,心里有些嫌弃,秦明将来可是要交到你手上的,去个寺庙这话都反反复复问了三遍,太子这段时间是不是过得太过安逸了?想了想弱冠之年便去西域参军的老三,是不是亏欠多了些?同样一个妈生的,一个胆小如鼠,一个勇猛果敢。
李政道侧卧在撵上的身子挪了挪,使自己卧得舒服些便说道:“白马寺那帮秃驴,知道朕在想什么,也知道朕要干什么,他们对东海灾事视而不见,就是试探试探朕是否老了,是否敢去白马寺走上一遭,现在不去,恐怕之后再去气势就低了许多,到那时秦明姓李还是姓佛可就两说了。”听李政道这么一说,太子爷胆子也壮了些,父皇这是在为自己开条路,现在父皇还在知天命之年,如果现在都压不住白马寺,那父皇登天后自己这条小龙岂不是被压得死死的?到时候不是龙压马,而是马压龙了,为了自己可得好好争取一番,看看白马寺到底有什么名堂。
李政道并不知道李昂这大逆不道的想法,自己知天命之年却被大儿子想着登天极乐。
皇宫离白马寺也就十来里,撵队走了大半时辰也就到了。白马寺门前立着一匹栩栩如生的石像白马,寺院大门和墙体用大红色松漆刷了一遍,鲜艳异常,黑底黄字的牌匾“白马寺”挂于大门,那牌匾斜斜挂着,似乎要把人压倒一般。白马寺知晓今天皇上要来为东海上香祈福,所以早早对外百姓说今天闭门讲经修行,此时寺里寺外全是黑压压的禁军,主持早就在寺院门口侯着,皇上刚露头便早早迎上前去请了个安:“皇上大驾光临,贫僧有失远迎,还望恕罪。”主持圆觉慈眉善目,眉毛有点长了些,百白花花的枯槁弯眉如同柳叶一般,挂在了脸颊,这神照境修为的大神通竟如此普通。这请安显得客套,客套显得生疏。“无妨。”这两字显得更客套,更生疏。圆觉的柳叶眉抖了抖,念了声佛号便说道:“陛下肯为东海百姓移驾白马寺,此乃秦明百姓之福,愿佛祖保佑东海百姓,请陛下随我来吧。”李政道点了点头,自信大步的跟在圆觉身后,太子依次跟之,典韦和俞几何对视一眼,露出一抹凝重与惊慌便紧跟皇上太子身后。皇上离圆觉那么近,凭哥俩阳开境的修为可是护不住的,也亏得皇上有这份气魄。跨过门槛,绕过四角脚雕纹驼龟炉鼎,走上大理石台阶来到了大雄殿上。李政道环顾大殿四周的菩萨罗汉,问道:“圆觉大师,白马寺建成已有多少年了?朕看这些个菩萨肉身,却还挺新的嘛。”圆觉主持抖了抖眉毛说道:“回陛下,已建成九十九年,贫僧与众弟子们勤于功课才使菩萨们这般整洁。”
李政道意味深长的说道:“九十九年,九九归一,九十九一个轮回,佛门是不是这么说的?”圆觉盯着九五之尊的背影说道:“不错,陛下精通佛理,佛门幸事,秦明幸事。”李政道摇头苦笑,接过小沙弥递过的九根香,稳稳插在了香炉上,太子李昂也随李政道上了炷香,两人双手合十,弯腰低头诵了句佛号。李政道转过身来,看着圆觉有些低沉的说道:“精通佛理有什么用呢,知我者谓我心忧,不知我者谓我何求,佛祖可知道我想要什么?佛祖又知道东海百姓在受苦受难?佛祖是瞎了吗?”圆觉听完眯了眯眼,眉毛、锦衣袈裟、手上的檀木佛珠无风自动,威压如同湖面的水纹般一阵一阵的激荡于大雄殿之中,香案被压得啪啪做响,没有任何修为的小沙弥被拍倒在地,慌忙爬了出去。典韦俞几何暗暗叫苦,这陛下掀这层纱也太快了些,惊觉之中两人便拦在陛下与太子身前,硬着头皮与圆觉对视着。
大雄殿后面的古藏密室之内,席地大床白纱帐。忽的那肥胖和尚睁开了与他那肥脸胖体不符的精光眼,喃喃道:“是谁?是谁把师兄气成这样?”胖和尚迅速的动作根本和他那身躯不成正比,穿上一身行头后打开密室的门欲赶往大雄殿。可是刚关门转身却看到一位手拿浮尘的老道士,奇了怪了,开门的时候明明没看到的呀。那老道士鹤发童颜,道骨仙风,慈眉善目,雪白头发竖插了个发簪,身穿墨蓝色道袍,脚穿云袜十方鞋,道袍背后还印了个太极图,不过那阴鱼有些发白,似乎是洗多了的缘故。那老道士右手甩了甩浮尘,左手化掌竖于胸前,道了声:“无量天尊!”那神态风采,恐怕天上仙人也不过如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