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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1章 五十 (1)

中明老汉回到家里,扎扎实实睡了一觉。醒来,太阳已开始向西边斜了。他匆匆吃了老伴为他热在锅里的午饭,嘴一抹,就又要出去扯稗草,田淑珍大娘忙喊住他:“又干啥去呀?”

中明老汉一边走一边回答:“还有啥,成天干着的现成活路,还用问!”

田淑珍大娘说:“就那田的稗子嘛!文忠两个已经扯去了。你看这房前屋后到处都是柴柴草草,你不能帮我收拾一下?有人来看见了,像个啥人家户?”

中明老汉朝房屋周围看了看,果然是那样——前两天,他们砍了一些竹子回来,准备编秋收用的箩筐、撮箕等,竹枝剔得遍地都是。现在,这些竹枝干了,得赶快挽成团收回屋去,不然,竹叶就会从枝头上掉落下来。

中明老汉于是就不朝田里走了,返身回屋,拿出一把弯刀,对老伴说:“是该把这些竹枝收回屋了!我来砍,你来捆,我们搞麻利些!”

说着,中明老汉就走过去,操起竹梢,把它们砍断。田淑珍大娘从屋里抱出一把稻草,往水里浸了一下,过来将中明老汉砍断的竹梢、竹枝,用稻草缠成小把。老两口配合默契地干着,谁也没有说话。

干了一会儿,忽然听见院子里传来脚步声和说话声,田淑珍大娘忙从房侧走过来,一看,她立即惊呆了。

她的飞出去的女儿回来了!

田淑珍大娘手里还拿着一把柴,她呆呆地看着文英,文英也深情地注视着她。才几个月工夫,母女俩仿佛都经过了几个世纪似的,都好像不认识了一样。半晌,田淑珍大娘才丢掉手里的柴团,动情地喊了声:“我的女——”接着,就像迎接小时放学归来的女儿那样,张着双手,朝文英扑了过去。

文英比母亲更激动,她的眼泪已经掉了下来。她也朝母亲扑了过来,哽咽着叫道:“妈,我回来了!”说着,她紧紧抱着母亲。激动、欢乐,凝聚着母女深情的泪水,都从她们的脸颊上扑簌簌地滚下来,落在对方肩上。

中明老汉听见院子里的动静,也停了干活,走过来了。一见这场面,老汉手中的弯刀,“哗”地掉在了地上。

朱健看见中明老汉,一时显得有点手足无措的样子,半晌,才红着脸,走到中明老汉面前,恭恭敬敬喊了一声:“大叔!”

玉秀听了,过去碰了碰朱健,提醒他说:“该叫爸!”

朱健愣了一下,终于明白过来,于是鼓起勇气,重新叫道:“爸!”

中明老汉脸上的皱纹先是僵硬着,现在突然像蚯蚓似的动了两下。接着,他再一次看了看文英,又回头看了看朱健,眼角就慢慢沁出了一层银光闪闪的泪花。半晌,他翕动着嘴唇,才发出了自言自语似的两个字:“爸?爸!”说完,他忽然爽朗地、幸福地大笑起来。

是的,此刻中明老汉太高兴了!他的出走的女儿终于回来了!自女儿离开这个家后,尽管他表面十分要强,不让儿子们去找她,甚至连在家里提也不让提起她,可是,没有一刻,他在心里不思念自己的宝贝女儿,这可是他的心头肉呀!现在,她终于回来了,像飞出的小鸟又飞回了巢中一样。更重要的,是女儿还带回了自己满意的女婿。要知道,女儿出的那事,是庄户人家的奇耻大辱呀!自知道女儿出了那事后,就像一扇磨盘死死地压在中明老汉心头。他唯恐这事传出去,那他这辈子,就别想在佘家湾体面地活下去了!现在可好了,女儿改邪归正,有了自己的男朋友。看见了他们亲亲热热地回来,老汉几个月来一直郁结的心病,一下烟消云散了。此时,他不但彻底谅解了女儿的过失,而且还让朱健那声亲热的“爸”,喊得心花怒放,他又咋个不放声大笑呢!

文富提着文英买回的礼物,见父母只顾高兴,就说:“爸,妈,我们还是别站在院子里说话,进屋去坐吧!”

中明老汉听了,这才记起大家是在院子里说话,就急忙说:“对!对!进屋里去!”说着,也顾不得干活了,和文英、朱健一同进了屋。

到了屋里,文英打开提包,把麦乳精、罐头、水果糖这些东西拿出来,摆了满满一桌子。然后抖开毛衣,将给母亲的那件递给母亲,说:“妈,你试试,看合适不合适?”

田淑珍大娘眉开眼笑地接过毛衣,前后看着,咧着嘴,却舍不得往身上穿。玉秀也说:“妈,穿上看看!”

田淑珍大娘这才拿着毛衣进了里屋。文英又将桌上的礼物分了分,告诉父亲哪些是谁的。中明老汉看着女儿,说:“买这么多东西干啥?这得花多少钱?”

文英说:“爸,这都是我们的一点心意!”说完,拿起给天志老汉买的冰糖,说:“这是给天志爷的,我给他拿去!”

说完,文英正要去,佘天志老汉却拄着拐棍从房里走了出来。文英一看,老人的身体比春天时又好多了,脸庞上有了健康的古铜色,走路也不趔趔趄趄的了。文英一见,高兴地对父亲说:“他的身体好多了!”

中明老汉笑着回答:“是呀!现在也不喘气,饭量也大了,还可以帮我们家干点活儿了!”

文英问:“能干啥活?”

田淑珍大娘说:“看看家,扫扫屋,从院子里收点东西回来!”

文英说:“好哇!”一边说,一边过去扶天志老汉坐下,大声说:“三爷爷,你看我是哪个?”

天志老头看了半天,终于认出来了,说:“是文英呀!”

文英高兴了,急忙拿了一颗冰糖,喂进天志老汉嘴里。天志老汉先不知道是啥,可慢慢咂出味道来了,立即眉开眼笑起来。

中明老汉见女儿把礼物分完了,突然皱紧了眉头,看着朱健问:“没给你伯父、婶娘买?”

朱健和文英一下愣住了。

中明老汉见了,不再说什么,过去从女儿为自己买的礼物中,拿出一半,装进一只塑料袋里,递给朱健说:“给你伯父、婶娘送去!”

朱健抬头看了看中明老汉,没去接塑料袋,迟疑地说:“爸,这……这可是孝敬你老人家的!”

中明老汉不高兴了,责备地对朱健说:“这你就不对了!生的父母小,养的父母大,你是不是还记恨着他们没好好待你的事?”

朱健听了,脸红了起来,却还是不好意思去接塑料袋。

中明老汉见了,把塑料袋交给了文英说:“和朱健一起去看看他伯父、婶娘!两边父母都是亲人,我们不能让人说闲话!”

文英接过了塑料袋。她知道父亲的心思,也完全承认父亲说得对,要说,这事也怪自己一时疏忽了。于是就听话地说:“是,爸!”说完,就和朱健一起往外走去。

刚走到院子里,中明老汉又追了出来,对朱健喊道:“哎,朱健,叫你伯父、婶娘,今晚到我这里吃饭,喝杯亲家酒!”

朱健刚才听了中明老汉一番话,心里已感动得不行。这时只好乖顺、感激地回答:“是!”

中明老汉还不放心,又对文英说:“文英,这事你要记着!”

文英又答应了父亲一声,这才和朱健亲亲热热地去了。

中明老汉站在门边,直到文英和朱健走上院子外边的小路,看不见了,才转过身来,吩咐老伴去操办晚饭。

晚上,朱健的伯父朱清贵和婶娘李开菊,果然来了。两家人围坐在饭桌上,就有了说不完的亲热话。中明老汉不断地劝着朱清贵的酒,说:“亲家,从今以后,我们就是踩不断的铁板桥了,打碎骨头连着筋,是不是?”

朱清贵也高兴地点着头说:“是呀,亲家!娃儿们的事,我们先前可是一点也没看出来呢!”

中明老汉挺开通地说:“可不是吗!年轻人闹自由嘛!他们这一自由,我们这些老家伙,就省得操心了,还不好?”

朱清贵又连连说:“咋不好?好!好!”说完,和中明老汉一起都舒心地笑了起来。

这儿两亲家喝着酒,说不完的开心话,另一边田淑珍大娘就不断给李开菊碗里夹菜,说:“亲家母,我们不喝酒,就多吃菜呀!你别客气!”

李开菊显得很不好意思,推辞着说:“亲家母,我自己来!我还要你给我夹菜,多过意不去!”

田淑珍大娘说:“有啥不好意思的,一家人就不说两家话了!”

文英在席上,看见父亲和朱健的伯父只顾喝酒、说话,很少吃菜,怕他们喝多了伤身子,就站起来,夹了一筷子菜,放在了父亲碗里,说:“爸,你们别光喝酒,还得吃菜!”

中明老汉看了,却不但没感激文英,反而说:“文英,我问你,你该先敬哪个的菜?”

文英不假思索地说:“敬父母呗!”

中明老汉黑了脸,说:“先敬哪个父母,嗯?姑娘家,娘家是客店,婆家才是归宿。有你今后的公婆在场,你该先敬他们才是!”

文英听了,突然红了脸。

朱清贵听了,忙说:“亲家,快别那样说!还是生身父母大!”

文英愣了一会,又去夹起一筷子菜,放进朱清贵碗里,说:“爸说得对,伯父莫见怪,请吃菜!”

谁知中明老汉听了,又生气地看着文英问:“你叫的啥?”

文英没有反应过来,不明白地望着父亲。

中明老汉严肃地说:“叫爸!朱健打小就死了爹娘,就跟着伯父、婶娘长大。我刚才咋说的?生的父母小,养的父母大,咋不该叫爸?从今以后,要改过来,叫爸,听清楚了没有?”

文英这才明白,朝父亲点了点头。

中明老汉又对朱健说:“你也听清了?”

朱健也点了点头。

中明老汉于是说:“那你们一块叫!”

文英和朱健果然站起来,朝朱清贵和李开菊毕恭毕敬地喊道:“爸!妈!”

中明老汉这才高兴起来,笑着说:“这就对了!没规矩不成方圆!”

朱清贵两口子眼里顿时涌上了泪水。朱清贵说:“亲家,你到底是个仁义人!打小就看见你们家的孩子,一个比一个听话、能干,有出息,我心里真羡慕呀!能和你打亲家,我朱清贵心里……真没想到呀!”

中明老汉说:“不是姻缘不成亲,这都是年轻人给我们带来的!来,不说那些了,我们喝酒,喝个痛快!”

朱清贵举起酒杯,闪动着泪光地说:“对,喝个痛快!”

李开菊和丈夫一样,心里也乐得开了花似的。她在心里搜寻着感激中明老汉和田淑珍大娘的话语,可找不出来。她瞅了瞅坐在对面的文富和玉秀,突然觉得找着了表达自己感情和心意的话题,于是就对田淑珍大娘说:“亲家母呀,啥时给文富办喜事?”

田淑珍大娘听了,立即陶醉地说:“快了,快了!”然后又对玉秀问:“是不是,秀?”

玉秀没提防他们议论到了自己的事,愣了一下,咬着嘴唇点了点头。

李开菊见了,更高兴起来,马上又对田淑珍大娘说:“亲家母,可得早点给我们言说一声呀!我们可要好好地来放一挂鞭炮呢!”

田淑珍大娘又立即喜滋滋地回答:“那是当然的呀!到时候早就来请亲家母了!”

玉秀突然伤心起来。她知道,这一家人以及他们的亲友,都在盼望着她和文富早日结合,都在为他们祝福、高兴。可是,他们都还不知道真相呀!想到这里,上午董庆法官对她说过的话,又在耳边响了起来。她再也没心思吃饭了,于是就难过地放下了碗筷。

田淑珍大娘见了,忙问:“秀,你咋不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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