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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4.斩鬼祭天

吴梅花和孔梦翎骑鹅来到坛场时,日近正午,炎威渐发。两边彩棚下早已是人山人海。此时,棚台上正上演着丑人戏,一边演的是《神龙降魔》,一边是《圣王斩鬼》。由于接近血月之战,大陆戏场上上演的戏目,多以英雄杀鬼为主。

血月轮回之战,对普通百姓们来说,他们并未有太多担忧。近些年来,废墟大陆兵销革偃、四海升平,两岛四宫六国休养生息,现如今兵强马壮、强者倍出;更何况有圣地,有圣地三老在!其实人们对战胜鬼族的信心,多半出自对圣地信任,或者说是来自创立圣地的老神仙!事实也确是如此,有史记载的历次血月之战,在圣地的带领下,皆以鬼族的失败告终。鬼族见不得光,这也是百姓心有所恃的另一原因。

戏台上,丑人们全心全力扮演着自己的角色,或一身正气、威风凛凛,或獐头鼠脑、卑劣猥琐。由于丑人自身身形的缘故,不论正反人物,其一举一动,都显得滑稽可笑,是以台下民众笑声不断。丑人族,就是小丑族,本就是供人耍戏取乐的。殊不知,最早丑人其实另有名字,叫——完美者。

此时,两处丑人戏的剧情接近高潮,斗鬼之后,便是擒鬼,擒拿鬼王之后,便是今天的主戏:斩鬼祭天。两座彩棚台下,九面鳄皮大鼓跟前站立着壮汉,头裹红巾,腰扎彩带,只等擒住鬼王那一刻,众鼓齐鸣。河中央祭斩台上,两名行斩官一身崭新的红袍,面向河岸,按刀而立,也在等鼓声雷鸣之后,那荣耀的一斩!

吴梅花两人下了大白鹅,找寄兽院把大白鹅寄了。寻到圣地学院学员处,却不见王洛明,反倒是“东城花少“徐达,在人群中挥手召唤两人。

刚挤过去,迎头就遭到徐达的埋怨:“你俩干嘛去了,拖拖拉拉地,害我等得好苦。”把嘴一努,示意身后手下,“给她们放下,我们走。本大少何时吃过这般苦头。”众手下早就不耐,放下食盒,挤开人群,骂骂咧咧地在前面开路。

就在几人快要没入人群时,徐达回头喊道:“老大在‘醉仙楼‘给你占了位子。他妈的差点给忘了!”

吴梅花顺着徐达的脑袋,向河上游不远处的岸边望去,果然见王洛明站在醉仙楼三楼的望景阁,凭栏负手而立,儒雅潇洒。

吴梅花俯身拎起自己的食盒,看着河边扎堆的人群,皱皱眉。把食盒交左手拎着,腾出右手,稍运血力,上前推搡着人群,一边嚷嚷:“让一让,让一让哈,对不住,对不住了。”在一片叫骂声中,很快地就被她挤翻出一条通道,孔梦翎在她身后提着仨食盒快步跟上。

挤到圣水河边,一看,水里三个大汉,手抓河桥木桩,半截身子浸没在水中随波逐荡,三双虎目直瞪而来。吴梅花撇撇嘴道:“谁让你们仗着身强力壮抢占好位子?老实在后面呆着不就没事?”落水汉子们刚要张口开骂,见那女子扬了扬鲜红的右掌,忙把脏话吞了回去。三人灰溜溜地爬上岸,一边走一边嘀咕:“他妈的,这世道,圣地强者都开始欺男霸女了,这还有活路么!”一边孔梦翎捂嘴窃笑。

两人把食盒打开,孔梦翎两眼紧闭,双手合什,虔诚祈福。吴梅花心不在焉地一边向河里抛洒贡品,一边看着对岸棚台上的丑人戏,心里想的却是:“无双哥和那头凤凰现在飞到哪了?两人会不会在天上一边飞,一边唱那《飞禽谣》:'仙鹤你慢慢飞,飞到那彩云堆,堆起哥和妹,妹舞哥来追......’”想那情形,吴梅花一阵气恼,抬脚朝地上的食盒踢了过去,“扑通“,献奉贡品任务完成。

转头看孔梦翎,见她还在闭眼祈福,便把敖无双的食盒悄悄勾来,照自己踢落贡品的地方投了下去;又把斐彩衣那份是有多远扔多远。最后看看日头,用足尖把孔梦翎的那一份,轻轻一点,点落水中。孔梦翎睁眼叫道:“梅花姐!”

吴梅花聚精会神地观看着对岸的丑人戏——《圣王斩鬼》,戏中正演到紧要关头:红脸丑人正扮着圣明王,手持“黑金剑”,正满场“追杀”着黑脸丑人“鬼王”。黑脸丑人“鬼王”弓着腰,迈着一条腿上的两只脚左蹿右跳,那狼狈的样子,惹得台下城民阵阵大笑。

吴梅花听叫,头也未回,说道:“刚才龙神大人来了,把咱们的贡品全收走了。他还说,你祈求之愿一定会灵的。”孔梦翎道:“骗人,哪有龙神,分明是你搞的鬼。”

吴梅花道:“明知没有龙神,那你祈求个什么劲?走走走,到醉仙楼凉快去,这都马上要斩鬼了。”不由分说,拉起她,右手开道,口中嚷嚷,一路闯到醉仙楼。

到了醉仙楼,见门口处,酒楼伙计正和一小赖子揪扯。

小赖子掐腰大声道:“......这门口也是你家的?我自在门口坐,碍着你什么事了?还讲不讲道理了?”

伙计道:“去去去,别地儿滚去!好说歹说,说半天,你怎么就是不听呢?今天这儿被贵客包了,别来捣乱,惹火了大嘴巴抽你!”

小赖子道:“什么贵客,下来见见。你别小看人,十年八年后,指不定我也是贵客。”

吴梅花见那小赖子一身旧布袍到处补丁,脏兮兮的,可听他口气,志向倒是不小,不由地一笑。

酒楼伙计见着两女,忙撇下小赖子,跑上前,躬身行礼道:“两位宫主大人,三爷在望景阁等候多时,小的这就前面带路。”吴梅花她们和敖无双、洛明是这里的常客,是以酒楼伙计都认得,小心伺候着。

小赖子见来了客人,起劲了,跟过来嚷嚷道:“两位姐姐给评评理,你们说说这还有没有王法了?我站大街上都不让,他们这是仗着哪门子的势?”

伙计心急,随手从兜里摸出几个铜板,往地下一扔,道:“去去去,拿钱快滚,别脏了两位宫主的贵气。”

小赖子看也不看地上的铜板,双手一抱,把脸一仰,看向望景阁道:“只要三爷的。”

吴梅花见事怪异,止住了再在掏荷包的孔梦翎,把眼只盯小赖子。

正这时,王洛明老远见着她们,下楼相迎,道:“梅花来了,怎么不进去。”身后亲卫离歌、少城主徐达及酒楼老板徐三胖也跟了出来。

那小赖子见到王洛明,单膝跪下,郎声道:“拜见三爷,小人有事相告。”转眼间,神色与之前的小赖子判若两人。

吴梅花嘴角微翘,道:“这又是在演哪一出?”众人也是愣住了。但见小赖子把手向怀中伸去,离歌一个箭步上前,护住王洛明。

小赖子从怀里掏出一绣金锦包,双手捧上。离歌上前接过,打开一看,脸色微变,回到王洛明身旁附耳低语。

听罢,王洛明点点头,笑着对吴梅花说道:“来了个朋友,大草原的,多年不见,正巧也在圣城,我去见见。知道你喜欢看热闹,不喜欢外人打扰,今天这酒楼我包下了,你俩先上去,马上就要斩鬼祭天了。”吴梅花看了眼小赖子,笑笑,拖着孔梦翎的手,往酒楼里走去。

徐三胖带着徐达忙拱手告辞,自去忙碌。随后,王洛明、离歌、小赖子三人也离开了酒楼。酒楼那伙计正呆头呆脑的没弄清怎么回事,见两女进了酒楼,忙跑过去伺候。

吴梅花和孔梦翎上了三楼,来到了望景阁,看那阁栏处:几把藤椅,一排食案,上面摆满各色果品、茶点。阁栏左右各是一处花架,藤萝攀爬,奇花散香。上前临栏而坐,整个坛场尽收眼底,又有梅汤解暑、清风送凉,真个好去处。

吴梅花自顾自地倒了梅汤,一口气喝了两碗,咂嘴道:“真痛快,王洛明这家伙就是会享福。”说着,拈起块糕点放入口中,边嚼边想着事情。孔梦翎坐她身边,端起梅汤,小口喝着。

吃完点心,吴梅花道:“王洛明心里有鬼,肯定出事了。要不,咱们跟去看看?小黄跟着呢,像是回洛宅了。”小黄是她的灵兽,小黄雀。孔梦翎道:“啊?洛明哥不是说了么,草原来的朋友。我不去。”

吴梅花一敲她的脑壳,道:“笨死了!就他那气性,除了他娘,有几个能让他亲自迎接的?他爷老子来了,都不见得。他在撒谎,肯定有事儿。”

孔梦翎道:“刚才洛明哥不就亲自下来接你来的么?那你不成了他亲娘?”说着,嘻嘻而笑。

吴梅花扯着她的嘴巴道:“去不去?咱们想法子把那小赖子绑来,你用血力问他不就成了?”

孔梦翎摇摇头道:“不去。我还是信洛明哥说的,草原来的朋友。”

吴梅花气道:“真笨,一根筋!真不知道你们孔雀宫这么多年是怎么混过来的,这脑子!“

孔梦翎道:“娘说,咱们靠实力。“

吴梅花翻了翻白眼,松了手,坐回椅子,托着下巴,脑子里乱转着点子。

正这时,猛的听到一阵炸雷似的鼓声,“咚咚咚,咚咚咚......”

“开始了。”两女精神一震,趴在阁栏,向圣场望去。

鼓点三下一通,越来越齐,越来越响。九通之后,转入双击密鼓。密鼓声中,传来皓月二长老运满血力的声音:“日行正中,斩鬼祭天,始——”

“上刑台——”

随着话音落下,两岸人群如沸汤过雪般地各让出一条通道。通道尽头,各有一辆囚车,由黑蹄驴拉着,慢慢驶向河边木桥。

车上,两名囚犯皆是一身宽大的黑袍,罩着黑头套,见不着模样。手脚镣铐,四条手腕粗细的铁链,两上两下分搭生铁牢笼四角:上面两条,一左一右自囚犯胸前,穿胸而过;下面两条绕脊而出。

每辆囚车由八名圣殿骑士前四后四相护而行,另各有数十城卫精兵,腰悬长柄砍刀紧随其后。

踩着隆隆的鼓点,在两岸沸腾的漫骂、呼叫声中,两囚车徐徐地来到河边木桥,停了下来。城卫兵各沿河岸列队警戒,圣殿骑士打开囚笼,解下笼角的铁链,人手一根,连拖带拽地押着两名囚犯来到祭天刑台断头凳旁。

“咚”!一声整齐、震撼人心的止鼓声落,在山呼海啸声中,皓月二长老高声唱道:“验明鬼身——”

两名行刑官上前取下囚犯头上的黑头套,扔在地上,露出鬼族囚犯的真面目:一男,一女,白发凌乱、黑脸僵硬;口鼻眼中淌出的黑血,如岩浆烧过大地后凝固的道道黑岩;眼睛半睁半闭,木然无神,偶尔翻动的眼白更显狰狞。

两囚犯皆是神志若无,木然呆立;或是受日光所刺,微微晃动的身躯时不时地抽动几下。

观其面貌,皆是稚气未脱,少男少女模样。

行刑官验定鬼身,把囚犯推倒在断头凳前,将脸按伏凳面,抄起了行斩刀,高高举起......

“鬼身验明,斩鬼祭天,斩——”

在如巨浪扑涌而来的呐喊、呼叫声中,行斩官嘴角微动,眼看那刀就要劈了下去......

正在这时,西河岸,木桥边,围观的城民群中一阵骚乱,一人冲出人群,扑向木桥。城卫兵拔刀相拦。来者被踢翻在地,砍刀直压其背。地上那人头上的罩笠脱落一边,中年妇女,黑脸!鬼族!城卫兵们倒吸了口凉气。

鬼族女人以手撑地,抬头向祭天刑台上的两名囚犯哭喊道:“野花、铁娃......”

听到哭喊声,刑台上的圣殿骑士和行斩官一愣,寻声望去之际,一道身影从祭台河底急射而出,直扑断头台。待圣殿骑士反应过来,那道身影抱起断头凳上的少年,穿过刑台,跃入圣水河,四条铁链挣脱卫之手,随之没入水中。

四名圣殿骑士持枪指定鬼族少女囚犯,四下警戒;另外四人急抢到台边,见河水湍湍,早已不见踪影。

岸边鬼族女人见此一幕,挣扎起身,却被砍刀重重压下,刀刃破开背上袍衣,切皮入肉,流出黑色浓血。

鬼族女人抬起头,脸色黢黑,面皮抽动,撕心裂肺地哭喊着:“野花,野花......贾山!你这杀千刀的,不得好死!......”凄楚声中挟带着嗜人血肉的无限恨意!

正在两岸城民议论纷纷、混乱之时,西岸人群分出通道,皓月二长老率众圣殿骑士赶来。众圣殿骑士上前接管城卫刀下的鬼族女人,皓月二长老看了她一眼,然后满脸怒容地向祭天刑台走去。

城民们见刑台上圣殿骑士有人低头向二长老述说着什么,不多时,岸边的鬼族女人被押到祭天刑台上。

接二连三而来的变故,令圣城城民议论纷纷。

“此鬼必是鬼域鬼族大祭祀派遣来的,目的是破坏祭天仪式,救回同类。从他河底出来那一跃的姿势来看,极像是鬼族大祭祀手下的四大金刚的身法,目测鬼血之力已达八重九境,没看圣殿骑士都拦不住么?”

“什么八重九境,我看最多四重三境。不是圣殿骑士打不过,是那鬼族之人可以在水下闭气行走,不信,你让他上来打打看。”

“凶兆,凶兆!”

“天道轮回,盛极必衰。这次怕是黑龙大帝兴起,神龙大帝......血月之战,嘿嘿。”

“破坏了祭天仪式,会不会惹恼神龙大帝,迁怒我们?......”

“你刚才是没见那婆子的黑脸,哎呦,那个黑呀,我要是她汉子,早一头撞死了。”......

城民的议论之声越来越大,两边坛场一片“嗡嗡”之声。正在人们肆意而言时,听皓月二长老一声咆哮:“斩!”咆哮声如同炸雷滚过,整个圣城鸦雀无声。

随即,行斩官手起,刀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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