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阳晒屁股的时候，也是姑娘们睡得最香的时候。
青楼的夜生活，往往是最费精力的，也是最有情义的，姑娘们得指望这份情义养活下半辈子，她们的情在酒里，义在银子上，哪怕陪着的是个又脏又臭又老又丑的男人。
这会，春满楼四阁的姑娘们刚吐完，好不容易睡着，又被伙计的吆喝声惊醒。
隗南山又来了！
听到隗南山的名字，姑娘们就想到了酒，急忙侧身吐，吐出了黄水，却吐不出苦恼，暗地里都在骂：“这个死鬼，真能喝啊。”
老鸨打着哈欠上前迎客：“哟，二位捕头，这天还早呢，午饭都还没吃，要听曲的话，得等姑娘们起来了再说。”
隗南山道：“望姑娘还没起来吗？”
老鸨道：“还没呢，昨晚吐得一踏糊涂，像有了身子似的，今儿怕是起不来了，隗捕头要只是为了听曲，要不改儿再来？”
隗南山道：“我找她有话要说。”
说罢，便朝楼上走，闯进了“望穿秋水”阁，门没关，像是知道有人要来，也没有丫环。
望月秋已经吐得只剩下了喘气的力气，看见那个成熟的男人进门，心里也就平和了些。
“你来干嘛？”
“当然是找你。”
“咱们才见一面，你就喜欢上我了，你这多情的浪子，也不怕白姑娘吃醋。”
“我就是想问问你，昨晚我可说了什么话？”
“说的可多了。”
“捡紧要的说。”
“重要吗？”
“当然重要。”
“你说要替我赎身。”
“我还真说了？”
“说了，大家都听见了，不信你去问问。”
“可我现在拿不出银子赎你，要不这样，等我凑够了再来赎你。”
“也没指望你这会来赎，不过，你还答应替我做三件事。”
“替你做三件事，我有说过吗？”
“你想耍赖？”
“不是，只要不是伤天害理之事就成。”
“那你替我赎身是假的了？”
“喝酒了随口一说，姑娘别当真。”
“我就当真了，你要不赎我，我就死给你看。”
“你这又是何必呢，天下好男人这么多，总会有人来给你赎身的。”
“隗南山，你还是不是男人，怎么说过的话像放屁一样，我这尊严，你当玩似的，我恨你。”
“别啊，我赎还不行吗。”
“好，这可是你说的，你要不赎我，我就杀了你。”
“你杀得了我吗，瞧你吐成那样，留点力气吧。”
一把剑不知从哪飞来，一阵乱砍，那望月秋竟然也是个习武之人。
隗南山急忙躲开，一边赔罪道：“我错了我错了，别杀了别杀了，我信。”
望月秋又是几剑，砍在桌上，起了几道剑痕，这才扔了剑，回到床上躺着。
老鸨急忙进屋，一边收拾一边提醒道：“隗捕头，你虽是官家的人，却也是明事理之人，咱们望姑娘可不是一般人，那是东家的新侄女，当亲生的一样，虽在这里唱曲，却也不是任人糟践的，里外都当公主一样捧着，你要是惹了她，东家定会与你拼命，她性子烈，如有得罪，你也别介意，要是没什么事，赶紧走吧，昨晚姑娘们被你一顿猛灌，听见你一来，都在房里吐呢，你可是神人，大家都怕了你。”
隗南山急忙出了门，方圆紧跟其后。
“兄弟，你没有觉得这春满楼有些奇怪？”
“怎么奇怪了，不就是男人们快活的地方吗？”
“昨晚你喝醉了不知道，我从这出来后，走到半路，遇上了一群蒙面人，动了手，我怀疑便这春满楼中人。”
“有这事，大哥没伤着吧？”
“没事，就是觉得蹊跷，这才来看看，你真当我是来听曲。”
“可不是，大哥又不明说，我是真性子，往后要有什么事，你可不能藏着，对了，见着望姑娘了吗？”
“见着了，吐着呢。”
“你昨晚没说什么吧？”
“什么也没说，回到府上，你可别在霓裳面前说这事。”
“放心吧，我不说，这事怎么能说。”
方圆不说，却拦不住小六子的嘴，从昨晚到现在，奉老爷子和二位夫人的命令，一直牵着马车跟着，只是这二位捕头太出神，忘记了这茬。
“方圆，跪下，你给祖宗们说说，昨晚干什么去了？”
老爷子拿着家法站在正堂门前，一脸威严地迎着孙子，一家老小都站在屋檐下，像审判大会一样。
隗南山忙道：“老爷子，这是怎么了，方圆一直和我一起的，没干什么啊。”
老爷子道：“亏你还是他的义兄，怎干这种有辱门风之事，那春满楼是什么地方，你们俩在那呆了这一宿，这会才从那出来吧，好家伙，没王法了，都给我进来，跪着。”
见老爷子动真格，方道合急忙道：“爹，训训就是，还来真的，这南山初来太平，啥也不懂，还不是方圆教的，私下教训方圆就行了，小六子不也说了吗，是知府在春满楼设庆功宴，他们抓了贼。”
老爷子不甘道：“抓贼就了不起了，就能去那种地方快活，我年轻的时候抓的贼，你们数也数不完，方圆我告诉你，咱们当了差，不能忘本，这家中发妻，是不能独守空房的，你明白了吗？”
方圆顿时明白了过来。
柳如玉笑着走了过来，拉着方圆的手，轻轻地拽着往侧屋里走。
隗南山也明白了。
白霓裳依靠在客房门前，眼神里夹着一缕迷茫，她不知道眼前的这个男人，究竟想要什么。
“我要睡一觉，太累了，昨晚喝太多的酒，我给你说件有趣的事，昨天晚上我把春满楼的姑娘们全喝趴下了，今儿还在吐。”
“酒喝多了伤身，以后少喝点。”
“没事，我又没真喝，那酒都被我逼了出来。”
“就知道你耍赖，方圆兄弟就比你实诚，心里还有个家，这个望姑娘长什么样，好看么？”
“没你好看，曲也没你弹的好，不过，这春满楼可不是寻常之地，里面有古怪。”
“这几日你都往那里跑，就是为了要查里面的古怪？”
“咱是捕快，就得干捕快的事，等办完这趟差事，回去买个院子，也就算是家了。”
“知县大人不是送了院子吗，还买什么院子？”
“我不喜欢别人的东西。”
“明儿我还是回去吧，在这多别扭。”
“别，留下来，闲时也好为我弹曲。”
“你只想听曲？”
“是啊，只想听曲，听你弹曲，这心就平静了，弹吧，声音小点，听着你这曲睡觉，准能做个美梦。”
“好，那你睡吧。”
琵琶声轻快地响了起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