旋即,秦嫣然自顾自找了个凳子坐下。
明明是一副美艳明亮的脸庞,此刻却因为眼底的妒火而变得有些扭曲。
秦慕瑾撑起身子靠着床头,眼神淡漠疏离:“即使我有孕在身不方便,侯府也该是你娘过来帮忙操持,眼看你就要及?,这眼巴巴的赶过来,莫不是想借此为自己寻亲事。“
点翠换盏添茶,主仆二人如同主人般随意。
秦嫣然自顾摆弄着桌上的蝴蝶兰,幽幽香气扑鼻而来,加之虽然简单看上去却整洁雅致的房间,都让她无名生出一股怒火,恨恨道:“秦慕瑾,为什么你们母女都爱抢,你母亲抢了父亲,你又抢了太子,这一切,本来都该是我的!“
提到已逝安国侯,秦慕瑾垂下眉眼,有些空洞和悲哀。
往事如云烟,却偏偏萦绕在她的心间。
当年父亲白衣出身,十岁从军,却履立战功,换了满门荣耀。
更在十七岁那年被封安国侯,名声大噪。
加之外表丰神俊朗,英姿不凡,多少高门贵女春闺梦中人。
可就是这样一个人中之龙,偏偏看上了无权无势,父母双亡孑然一身的母亲,不顾一切反对,坚持娶为正妻。
两人恩爱甜蜜,如胶似漆。直到母亲生下她,血崩而亡。
父亲一直不喜欢她。
父亲说,侯门的女子,就不该是娇滴滴的女娇娥,应该有自己的气节,当不让男儿半分。
可是他却心疼他的小女儿。她曾躲在假山后面,亲耳听见他对秦嫣然道:“征战沙场都是男儿家的事,你一个小女娃学这些作甚,女儿家就应该好好在闺阁里学习琴棋书画。”
秦慕瑾被迫舞枪弄剑,跟秦珅上战场,不过只是为了讨他欢心。可她的父亲却从未对她笑过。
刀剑无眼。
她练功脱了臼,战场刀剑伤了身,也未曾换来过秦珅片刻心疼。
他从来不会带她出席任何宴席,家中宴客也不会让她露脸。
陪伴秦慕瑾的,只有漫天星宿,只有刀剑和战场。
所以秦慕瑾第一次遇见萧如墨,并不认识他。
她手中引以为傲的樱枪,败在了他挂着红穗子的寒剑下。她仰起头,并不懊恼,反而开心不已:“你是万里将军。“
传闻年轻将军万里,战场鬼见愁,颇有超赶安国侯当年风采之势。
时逢乱世,烽火缭乱,群雄纷争,正是人杰辈出之际。
要不是一开始的错认,或许也就不会有后来的种种因果。
秦慕瑾知晓,父亲是恨她的,恨她的出生,是她娘亲性命换来的。
秦慕瑾,不是希望她前程似锦,而是秦侯爷思慕那个锦姓的小娇娘子。
她从记事就跟着父亲南征北战,十二岁那年,父亲凯旋,却带着家中老小赴宫宴,留她一个人坐在侯府屋顶看漫天星宿。
宫宴结束归来,秦嫣然母亲,当时的当家主母秦柳氏,带了一骨碗吃食回来给她,说是宫中贡品。
战场茹毛饮血是常事,吃食更是简单,她双眼发光,父亲却转身温柔地全部给了秦嫣然。
她漠然转过回屋,世人都传,安国侯家嫡女,比男子都刚毅三分,断了手脚都不会流泪。
可是那天晚上,她哭了一宿,心如钝刀剜割,比六岁那年落马折了腿还疼。
第二日,忿忿不平的她,用了小心思整蛊了秦嫣然,害她上吐下泻。
秦洺用鞭子抽了她半条命,冲她吼到:“你的心思,该是用到战场去对付敌人,而不是总在家宅后院,我此生,最恨只会屋里耍阴谋诡计之人。”
“秦慕瑾,你到底有没有听我说话!“秦嫣然双眼喷火,抬手将桌上茶杯一扫而落。
秦慕瑾方才回过神,冷漠道:“我累了,你出去吧!太子府自然有管家和嬷嬷操持,轮不到你在这指手画脚。“
“你倒还装得下去。“秦嫣然起身,盯着她,话锋一转道:“我瞧着你这清幽,倒不失安静,不像侯府,偏偏挨着宰相府,昨儿个裴大少爷可是嚎了一个晚上!我听得真真切切,一宿都睡不着!”
“裴焱璟?”秦慕瑾挑眉,淡漠的脸上闪过一丝慌乱:“他出什么事了?”
秦嫣然将她表情一一收在眼底,
两人为姐妹,一个常年跟着父亲混迹战场,一个久居深闺习弹琴赋诗。虽然交集不多,但却能寻着蛛丝马迹寻找蛛丝马迹了解对方喜好。
“当然是好事了,圣上欲将九公主许配给他,多好,一个整日只知道纵情山水,碌碌无为的少年,马上就攀龙附凤当上了驸马爷。”
九公主!秦慕瑾心里一惊。
连她都知晓,九公主嚣张跋扈,自私任性,刁蛮傲娇。乃至及?了还未说亲。
只是这两人,明明是风马牛不相及的两个人。
秦嫣然看着秦慕瑾眼底交织的不解,巧笑道:“还是太子殿下亲自提议,圣上才下的赐婚圣旨。“
萧如墨,是他的手笔!
秦慕瑾撑着床沿的手一松,跌回被窝,双眼茫然。
是呢,月前裴哥哥过来探望他,对他动过手。
只是她没想到,他居然睚眦必报,毁了裴焱璟一辈子的幸福。
也是,如果不是萧如墨开口,即使九公主得宠,皇上又怎么会冒着裴相生气君臣不和,还要下这圣旨!
都是自己,要不是为自己鸣不平,裴焱璟又怎么会对萧如墨动手。
秦嫣然火上浇油,不慌不忙道:“这裴大少爷也是,不知道哪根筋不对,居然效仿万里将军,抗旨不从。啧啧啧,裴相可是请出家法,打了一宿。我还当他是个英雄有三分傲骨,胆敢抗旨,结果这一晚上嚎得…”
心口就像是堵上了一团沉重的巨石。秦慕瑾感觉自己呼吸困难。
裴焱璟喜好琴棋书画自幼怕疼,小时候秦慕瑾带他偷偷溜出府邸去河里摸鱼,结果他不小心被藏在石头下面的螃蟹钳了一口,他居然疼了一整天,整整半月有余都不敢动受伤的手指,还要每天秦慕瑾给他偷摸做吃的解馋。
秦嫣然喋喋不休的声音在耳边萦绕:“你说说,抗旨不从,那是小事吗,万里将军当初说有心上人,也是抗旨拒绝赐婚,在宫门口硬抗了圣上赐的五十大板,皮开肉绽也不曾喊叫一声,这人和人,差别也太大了一点。”
心如钝刀绞,偏偏眼前人还在滔滔不绝,直直捡最扎心的话。
秦慕瑾脸色愈发苍白,豆大的汗水自额头浸出。
“你当初不是最爱追着父亲打听万里大将军的事情吗,你可知道他的心上人是谁?还有,裴焱璟是真的有心上人还是只是嫌弃九公主刁蛮?我看他这次是侧底触怒裴相了,也不知道这次躺多久才能养好一身伤。”
“太子妃,你,流血了,来人啊!”端着食盒的芽芽尖叫。食盒一扔就奔了过去。
秦慕瑾忍着腹部疼痛,艰难道:“快,我要生了,快去请产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