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叶镖顺手,练好了威力不小。”严绯瑶点点头,轻轻捏了捏纪四小姐的右臂,“纪小姐自幼习武,臂力比一般人更好,飞镖用的纯熟后,更是威力无穷。”
还没开始练,就先得了鼓励夸赞,纪四小姐深感欣慰,脸色都好了许多。
“不过今日怕是练不成,小女还没准备好练习用的飞镖,不如……”
严绯瑶想说,不如你们先回去,改日再约……
哪知纪四小姐却是耿直,“我带来了!”
一句话把她堵了回来。
严绯瑶咧嘴苦笑,无奈叹息。你家哥哥这么盯着我,我还能好好的教吗?
“先用三指捏住飞镖尾端……手法是有讲究的,捏的长了不行,短了也发挥不出足够的力道……”严绯瑶只能当那个一直目光灼灼,不断打量她的纪元敬不存在。
她心无旁骛的当自己的好老师。
“我来做个示范……”
严绯瑶正欲投掷飞镖,却有家仆急急忙忙的跑来,气喘吁吁道,“楚、楚王殿下……大驾光临!”
当——严绯瑶手一颤,飞镖立时打偏。
本是冲着院中那棵老槐树去的,却一下子打歪到了屋顶上。
吓的屋顶的沈影连忙翻身躲避。
幸得他躲的快,他适才藏身之处的灰瓦片,都被打碎成了五瓣。
沈影捂着心口长舒一口气,“难怪王爷要拍我来盯梢,果然是要命的差事啊!”
“楚王爷来了?”纪玉婵重复一遍,小脸儿却腾的涨红,“哥哥!都怨你!定是你招来的!”
她虽又骂纪元敬,可语气却跟刚刚大为不同,此时带着一股子小女儿的娇羞态。
纪元敬却啧了一下嘴,摸着下巴道,“唔……那可不一定。”
说完,他意味深长的看了严绯瑶一眼。
严绯瑶只觉头疼……这两位大仙还没送走,怎么又来一尊大佛?
楚王爷驾到,非同小可。
便是当山匪那会儿,也听说过这位“摄政王爷”的手段,铁面阎罗绝对是他了。
严家夫妇原本还在磨蹭,想要给女儿和小侯爷他们年轻人单独相处的机会,没有长辈在,年轻人玩儿起来不是自在的多吗?
如今一听,楚王爷驾到……哪里还敢耽搁,夫妇两人马不停蹄就奔这院儿来了。
“不知王爷驾临,有失远迎,失敬……”严父慌忙拱手行礼。
楚王爷这会儿也刚到院子的月亮门处,严父拱手作揖。
楚王爷不说叫人起来,反倒是轻笑了一声。
严父心下疑惑,他哪里做错了吗?竟引得这位冷面王爷发笑?他绷不住,微微抬头,这么一看。
“咦?”
“多日不见,忠义伯可好?”
楚王爷淡然开口,年轻的面孔上表情和煦,却偏偏给人一种不怒自威的感觉。
严父愣了愣,茫然道,“你不就是那日我家妮妮从街上救回来的……”
楚王爷抿了抿唇,笑意消失不见。
严父连忙闭上嘴,“见过楚王爷,先前有眼不识泰山,竟不知是王爷大驾,失礼之处,还望王爷饶恕。”
“不知者无罪。”楚王爷淡淡应了一声,便越过严父,径直入了院子。
严绯瑶与纪玉婵正出来迎接,恰面对面遇上。
纪玉婵原本大大咧咧,一副武将家风,这会儿竟露出些小女儿的娇羞,往严绯瑶背后躲了一步。
严绯瑶蹲身行礼,“见过楚王爷。”
“昨日看严小姐一手飞镖玩儿的漂亮,今日心痒难耐,特来拜访。”楚王爷说话间,视线落在她手上。
严绯瑶立即把手往袖子一缩。
昨日他抓着她手时,那灼烫紧张的感觉好似又回来了。
严绯瑶不禁心头发窘,对这位王爷满是防备。
有王爷在此,严家父母不敢离开。院子里一下就热闹起来,楚王爷已经多年不在京都露面,此次从封地回来,还不知要在京都留多久?除了给太皇太后祝寿以外,他是否还有其他的政治目的?
整个严家如临大敌般紧张的侍奉着,就连奉茶送点心的丫鬟小厮,都带着十二分的小心谨慎。
这样紧张的气氛之下,就连严绯瑶也不由的发挥失常。
一连打出两枚飞镖都没钉在靶子中心。
整个严家如临大敌般紧张的侍奉着,就连奉茶送点心的丫鬟小厮,都带着十二分的小心谨慎。
这样紧张的气氛之下,就连严绯瑶也不由的发挥失常。
一连打出两枚飞镖都没钉在靶子中心。
“你也会紧张么?”自从楚王爷来,就开始涨红脸的纪玉婵忽然问道。
严绯瑶清了清嗓子,往回廊里瞥了一眼,楚王爷等人正坐在回廊底下喝茶聊天。
“有个叔叔说过,紧张的时候,就把周围的人都当成瓜,”严绯瑶闭了闭眼,脑中想象了一下回廊里坐着一群瓜,在看她玩儿飞镖,场面的喜感,让她差点噗的笑出来,“这样就不会紧张了。”
她再睁眼时,眸中亮晶晶的如铺满了盈盈碎钻,光芒熠熠。
纪玉婵一时看呆了,但她立时就发现,回廊里也有两道视线,更加灼热的看过来。
“有用么?”纪玉婵问。
噌——
严绯瑶手臂一挥,飞镖脱手而出。
当!正中靶心。
她用行动回答了纪玉婵的问题。
纪玉婵连忙也学着她的样子,闭目凝神,心里默念,“都是瓜,都是瓜……”
等她睁眼,却猛然吓了一跳,她险些叫出声来。
只见那浑身气势冷冽的男人,就站在她一步开外,距离严绯瑶不过半肘。
他幽深冷凝的眼眸,专注的落在严绯瑶身上,“严小姐也教教我?”
纪玉婵一口气憋在了嗓子眼儿里,堂堂楚王爷呀,大夏王侯重臣,听到他的名头,哪个不是闻之色变?
可这位楚王爷竟然对一个山匪的女儿说,教教他?
再看那山匪的女儿,竟一脸嫌弃,“王爷体虚,气弱,阴阳失和,常年服药之体,不适合玩儿这些燥热的东西,倒是下下棋呀,弹弹琴这类文雅的事情更适合王爷。”
纪玉婵闻言,腿当即就是一软。
她耳朵有毛病了吗?还是这严家小姐有毛病?她知道眼前的人是谁吗?还没听说过谁敢拒绝楚王爷呢……因为拒绝过他的人,都死了……他十二岁那年,就曾设下计谋血洗了太子东宫,愣是扶了出身不高的六皇子上位……
楚王爷被拒,面不改色的捡起一只柳叶镖,瞄着远处的靶子,学着严绯瑶的样子猛地一投。
严绯瑶吸了口气,行家一出手就知道有没有。
王爷这姿势,角度都没错。只可惜,力道不足,那镖绝对钉不到靶子上。
王爷若是丢了丑,会不会迁怒他们这些人呀?
严绯瑶正暗自揣度……只听那镖果然是碰到了靶子上,却又掉落在地。
“这……”
楚王爷面无表情,坦然的又拿起一只飞镖,调整了一下姿势,再投。
不中!
再投!
还不中!
严绯瑶看的头皮发麻……这位王爷的执着劲儿,今儿若是不叫他投中,他还没完没了了?
“其实手臂力道不足,可以讨巧,用投掷的手法使巧劲儿!”严绯瑶忍无可忍的上前,为楚王爷纠正姿势。
哪知她刚一靠近他,就被他擒住了手腕。
严绯瑶心头一跳,脑袋嗡的一声!
这可是大白天!这么多人在周遭看着呢!他就敢这么明目张胆的调戏?!
“是这样么?”偏楚王爷一脸正经,蒹葭玉树般清隽的脸上,连一丝轻浮之意都没有。
仿佛他抓住严绯瑶的手腕,摩挲着她细滑的小手——只是为了看清楚她手指的动作,学习投掷飞镖的技巧而已!
严绯瑶心跳的厉害,男人身上清冽的药香霸道的将她笼罩。
她用余光向四下瞟去,却见众人都没有异色,该说笑说笑,该喝茶喝茶……
“你……”严绯瑶皱眉,奋力想把自己的手腕从他掌心拽出来。
扔飞镖时绵软无力的王爷,这会儿力气却是大的惊人!她使出了吃奶的力气了,腕子却仍旧牢牢的握在人家掌心。
只除了增加的两人手与手之间的摩擦,叫本就灼热的掌心,更加热辣,别无用处。
“放手……”严绯瑶咬牙切齿,却不敢声张,只能小声威胁,“再不放手,我对你不客气!”
楚王爷微微一笑,清寒的面庞上,立时冰雪消融,华光潋滟。映着阳光,俊颜美的不似人间该有。
严绯瑶心头一滞,呼吸凌乱。
但她手上并没有客气,“对,就是这么捏着飞镖,腰要正,腿要直。别看是手臂上的动作,但人全身的力气,其实是由腿而发的。在投掷飞镖的一刹那,蹬地!发力!”
她猛然靠近楚王爷,借着纠正他站姿的机会,两指并在一起,猛地戳他肩外俞,魂门,阳纲穴,气海穴。
楚王爷闷哼一声,浑身酸麻。噌——飞镖倒是顺着他的力道,稳稳投掷出去。
当——这一下,飞镖不但钉在了靶心,甚至穿心而过,连飞镖的尾部都入木三分。
严绯瑶眯眼看他,原来刚才绵软无力都是他装的!她把他的力气激发出来,力道竟如此可怕!
但经过她刚刚一阵点戳封穴,怕是他好久都使不上劲儿了,人的力道来自下盘,他这会儿气滞血阻,只会腿脚酸麻,怕是站着都觉得累呢!
“呀,王爷真是天才,您看,您这镖比我投掷的都好,我怎么敢教您呢?”严绯瑶顺利的把手腕从他掌心拽出。
腕子上那只手环热乎乎的,好在被他抓握的时候,震动已经自动停止,否则他追问起来,她还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
楚王爷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掌,又活动了几下手指。
虽浑身酸麻无力,但手指轻便灵活,那种僵硬的感觉隐约在离他而去。
这叫中毒多年,身体酸沉的他,大为兴奋。大夫说,若毒不能解,则他命不久矣。他已经寻遍天下神医,皆没有找到可以解毒的办法,如今却好像要柳暗花明了。
习惯了喜怒不幸于色的他,此时脸上看不出情绪,语气清淡道,“是严小姐教得好。”
严绯瑶心下轻嗤,是你装的好!
楚王爷却是真心站不住了,这丫头下手忒狠!
他只好抬手招小侯爷过来,扶他进回廊坐着。
等楚王爷离的远了,纪玉婵的呼吸才渐渐恢复如常。
她不由拽了拽严绯瑶的衣袖,竖着大拇指赞叹道,“你可真大胆……”
严绯瑶摇了摇头,随口道,“也许是无知者无畏呢。”
她虽说听说了这位王爷名头极大,却并不了解其性情,对他以往的“辉煌战绩”更是一无所知。自然没有心里包袱。
严绯瑶一脸轻松,“报复”了楚王爷这趁机揩油的登徒子,她只觉浑身舒畅。
教得更起劲儿了,只是学的人却没了心思,纪玉婵不知在想些什么,时不时的就走神儿了。
“妮妮,你过来!”严父忽然走出回廊,脸色凝重的朝她招手。
严绯瑶见纪玉婵心思已经不在飞镖上,顺势笑着说,“给纪小姐赔罪,您先练着,累了就歇息一会儿,我去看看我爹有什么吩咐。”
纪玉婵如蒙大释,扔了飞镖朝回廊走去。
严父赔罪之后,领着严绯瑶出了院子。
父女两个沿着雨花石小路,走了一阵子,四下无人,严父忽然停下脚步转过身来。
“爹爹有什么吩咐?”严绯瑶抬眼却是一愣,她爹的脸色也太严肃了,古铜色的脸阴沉的能滴出墨。
“你瞧着楚王爷对你,是什么意思?”
严绯瑶一愣,脸上灼烫,“阿爹说什么呢……”
“刚刚他对你动手动脚,我……”严父深吸了一口气,攥着拳头,颇有些愤懑,“你也许不知道,当今坐在皇位上的是萧珩,可传言都说,真正握着实权的却是萧煜宗。”
严父竟敢直呼这两人的名讳,严绯瑶不禁大吃一惊左右看去,“爹爹慎言!”
“头回见时,我看这公子年轻气质不俗,却不曾想到,他竟然就是……楚王爷!他的心思手段,深不可测,你怎么就救了他呢?”
严父诧异的在她身上看了又看。
严绯瑶心头发窘,这大概就是孽缘吧。
她可不敢跟人说,不是她救回来的,是从昌平坊的勾栏院里买回来的。
堂堂楚王爷,竟然会被卖进勾栏院……说出来,会被他灭口的吧?
严绯瑶打定了主意,这事儿,打死也不能再提了!
“我看他是对你有了别的心思!”严父重重的咳了一声,“你有什么想法?”
严绯瑶猛咳一声。
眼前这当真是古代的父亲吗?居然就这么直言不讳的跟女儿谈男人?还问她的想法?这可比现代的有些父亲还要奔放啊……
“我没想法。”严绯瑶把头摇的像拨浪鼓,“咱们这样的人家,虽说被封了伯爵,可是京城里的世家都把咱们看成暴发户,瞧不起咱们!”
严父脸色一沉,“早知就听阿柳的,不入京城了!”
“我没有自轻自贱之意,”严绯瑶连忙摆手,“我还看不上他们扭扭捏捏,惺惺作态的样子呢。嫁去世家吧?人家瞧不上我。去世家做妾吧?呸,我瞧不上他们!所以呀,我不想攀什么高枝儿,只想找个情投意合,门当户对的男人,日后能举案齐眉……”
“哪儿学的那么些花里胡哨的词!”严父猛地一拍她的肩。
险些把严绯瑶给拍趴下。
她忙稳了稳下盘,这真是亲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