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的清明
没有下雨
在幼时的记忆里
好像一直都是：
“清明时节家家雨”
或许是换了一个环境吧
也或许是我变了吧
往年这个时候
我是应该在山上
在谁的墓前
一面为他（她）哀悼
一面听着他（她）生前的故事
那时爷爷奶奶和外公还健在
大家好像都不用祭拜什么人
可是现在
我却坐在电脑前
用一个个文字纪念那些已经逝去的亲人
这或许是一种幸运
又或许是一种不幸吧
六年了
外婆走了六年了
她是最健康的
也是最先走的
在记忆中
她一直是穿着一身藏蓝布衣
戴着金耳环
双手粗糙但温暖
笑起来还能窥见当年风华的
亲爱的
外婆
她去世的那几天
阴雨连绵
就在清明前后
或许是她做了一辈子的善人吧
走的那天
连老天也为她哭泣
那是我记忆中参加的第二次葬礼
可能是被那几座神像吓到了
也可能是不舍得外婆
我那天嚎啕大哭
愣是把一堆大人吓坏了
事实上我和那些大人一样
也不知道为什么
平时性子那么温和的我
当时情绪那么激烈
可能外婆听到了我的哭声
所以在她去世那几个月里
总有一只白色蝴蝶围绕在我的身边
陪着我
外公一生爱抽烟喝酒
洒脱自在
但老年丧妻
没人照顾
也没过几年
也撒手人寰
他走的那天
我好像在上学
只记得
他去世后
妈妈哭得很厉害
在记忆中
他一直是个叼着烟
看着京剧
很和蔼的人
有一段时间
他住在我们家里
妈妈很开心
叫我们也要好好照顾他
其实也不用她说
我们也很关照外公
他牙口不好
我们就每天早上帮他找他的假牙
他喜欢吃硬的东西
我们就总是帮他买他喜欢的食物
他总喜欢拉着我一起
看京剧
看电视剧
犹记得他极喜欢看《穆桂英挂帅》
还教导我
让我也做一个
赛过男子的巾帼英雄
我想
这个愿望应该就是我这一身傲骨的来源吧
他喜欢捧着我的语文书
一字一句地读着那些古诗
讲讲自己当年读的时候的所想
告诉我一个又一个道理
或许在他去世后妈妈总喜欢给我灌心灵鸡汤的习惯
就是一种传承吧
爷爷
在记忆中
我就看过他三次
说实话我很愧疚
爸爸是爷爷最小的一个儿子
也是最疼爱的一个
而我是我们那辈
为数不多的女孩中最小的那个
但因为在这两年之前
我们全家一直居住在妈妈的家乡
一直在自己的小家里过年
很少过去看看
最近一次看到他
已是一年前了
他常坐在那儿
不常说话
对我说的最多的一句话
就是在吃饭的时候
夹了一个鸡腿给我
然后对我说：
“你吃这个”
因为在他的印象中
我这个不经常见到的孙女
应该和那些孙子一样
喜欢鸡腿
当时我不以为然
殊不知
那竟是我和他的最后一餐
好在
在他生命的最后一个多月
爸爸照顾了他近一个月
算是没有遗憾了吧
也不知
在他生命的最后那几天里
当生命的走马灯出现在脑海中时
有没有记起我这个不常见到的孙女
但没有关系
我记得他就好了
奶奶还健在
幼年的我
就是与她和外婆
还有另一个老干妈
一手带大的
奶奶和外公很像
喜欢带我看电视剧
品味人生
我还记得当年那首：
“千年等一回
我无悔啊”
毕竟骨子里是南方女子
即使小时候没有去过几次杭州
可每当吟唱起这首歌时
脑海中总会浮现出那断桥上
许仙在白娘子身旁
举起那油纸伞的画面
奶奶对我的影响应该是最大的
刚上学那会儿
我做事总是慢吞吞的
其他的大人总是催我
可她从不催我
只静静地等着我
快要迟到了不生气
我脸皮也薄
一进小学就是班长
见她不催我
也不心浮气躁了
手上动作虽不紧不慢
却没有出一点差错
就这样
我上学就再没有迟过到
做事也从来不急躁
只不慌不忙的
从容的
好像又回到
那个早晨
一个老人
静静地看着一个女孩
不紧不慢地
洗漱
吃饭
换鞋
但每一样都做很好
妈妈曾对我说过：
“其实我之前不怎么喜欢你奶奶的
可当自己的父母都去世了
虽然我当年很不喜欢她
但当只有这一个大人了
又觉得她又是那么亲切”
故人已逝
但情仍在
清明无雨
但我的眼
下了五次
雨
愿一切都
安好
2020.4.4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