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我用金簪用力隔断自己的手腕时,我只盼望着能够再见我二叔一面,哪怕只是一个背影,我亦心满意足。就算是天下的人都会耻笑我,然,我自不会连累二叔,因为他是一个真正的英雄。
在别人眼里,我是西门庆的妾室,过着锦衣华服,酒足饭饱的生活,可是又有谁会知道,我所做的一切的一切,都是为了二叔。说我勾引二叔也好,说我贪恋着西门家的荣华也罢,总之我潘金莲这一生也便这样浑浑噩噩的过去,在世人眼中,不过是一株摇曳的罂粟花,带着媚笑的毒药...
嫁给大郎的时候,我以为自己的一生便这样过去,平静的没有一丝涟漪。大郎每日早出晚归,对我关怀备至,我却苦笑自己的命运,若不是母亲出身贫贱,我一样是大家闺秀,嫁得如意郎君,看繁花锦绣,雕阁楠木。可是我偏偏,偏偏是一个丫鬟,被主子卖给了大郎。
掀开红盖头的那一瞬间,我看到大郎那因日晒而黝黑的皮肤,吓了一跳。我惶恐不安的蜷缩在床角,紧闭双眼,咬着牙,将泪水生生咽下肚中。母亲告诉我说,这便是命,由不得你不认。不,我偏不,命在自己手中,我又如何去认这个,这个所谓的命!
风尘仆仆一身酒气的二叔回来了,那一身英姿飒爽,那一半伟岸身躯,那一对幽深瞳眸,令我久久不能忘怀。可我终究没有忘记,我是他的嫂嫂,他是我的二叔。这一道鸿沟,只怕是,难以逾越。二叔在家的日子里,我偷偷开心了好几天。
好多次,在梦里的时候,我都会梦见他,对着我笑。然后我们一起踏雪,一起看月亮,一起赏梅,一起饮酒。梦回午夜,醒来才发现,这是一个多么美丽的梦。然而,梦终归是梦。他一直待我很好,俗语说,长嫂如母。大约在他眼中,我便是这样一个角色。玉搔头打落在一个英俊男子的身上,他回眸冲我甜甜一笑,我以为是二叔。谁想却是西.门公子,一个不折不扣的浪荡子弟。我忽然觉着很害怕,第一次心儿砰砰乱跳。只是希望着,二叔能够在我身边,保护我。可是事情远远没有想得那么简单,西门庆的毒辣手段令我吃惊不小。我颤抖着双手将药碗递到大郎唇边时,却忽然觉着自己好可怕,我不知道,二叔回来的时候会对我怎样,也不知道,他问我的时候,我该回答些什么。此刻,我的心好乱。
西门庆要用一乘花轿接我过门,我拒绝了。强忍着心中的苦楚,我要等着二叔回来,我要将西门庆的罪行告诉二叔,二叔是个英雄,定然会为大郎报仇的。可是我错了,我真的错了。我做的一切,在他人眼里,却成了虚伪的代名词。
泪光闪闪的跪在大郎的灵位前,我要向二叔赎罪,哪怕是用我的性命。所以那把泛着寒光的刀架在我的脖子上时,我没有闪躲,只是静静地闭上眼睛,我知道,二叔心里,定然恨我。我横下了一条心,也许死,才可以赎我犯下的罪孽。
“我只拍是你会玷污了这把刀!”二叔狠命扔下刀剑,恶言说道,我却分明,看到二叔的手在颤抖,眼里含着一丝泪花。二叔,你相信是我,你也舍不得,对么?二叔,金莲此生,若能死在你的刀下,今生无悔。
如果杀我也便算了,他竞会去寻那西门庆!人未寻着,却被西门府内告上衙门,处以死刑。二叔,你这是何苦呢?你只告诉金莲,我们一起来想办法,不好么?是不是,是不是因为你还不信我,那当初你为何不肯杀我?你终究是舍不下我的。
我咬了咬牙,坐进了西门家的花轿。菱纱帐里,我哭求西门灰放过二叔,他哈哈一笑:“你入我西门府,就是为了保那武松?只是今后,你便在不可出门了!”形同软禁,可是我无悔。后来有消息来,说二叔被流放到南海做苦役去了。
真好,保住了二叔的命,我笑着,写了一封信,告诉二叔我的近况。折好信封,却微微蹙眉,往哪里寄,有谁去寄,二叔他会看到么?我摇了摇头,将信封丢在了火炉里。看着化为灰烬的信笺,我只愿着,它们能够飞到南海,飞到二叔的枕边。
西门府好大,还有许多的丫鬟仆人,我忽然想到了自己做丫鬟的时候,只因生的太好,被主母妒忌,所以才被卖了出来。感叹悲惨的身世,虽然现在,过着富家小姐的日子,却宛如金丝雀一般,囚禁于此,毫无自由。
善恶到头终有报,我看着西门灰死去,心儿泛起微微波澜。我要去找二叔,哪怕千山万水,我都不怕,我只怕,见不到我二叔。不想那西门庆的大夫人找了个由头,将我卖进了青楼。我竭力求她,她只说了一句:‘你是爷买回来的,自然有卖出去的一天。
不是明媒正娶,一切,就全都有大夫人做主。我不再求她,因为此刻,我才信了母亲的话,一切皆是命。彼时我才不过二十岁,芳华就要在青楼内度过。也罢,本就是被他人指为荡妇,何不就顺了世人,做我的卖笑生意?
从此夜夜脂粉香娃,笙歌艳舞,酒醉迷香,轻喉丽曲。却常常在梦里醒来,泪痕湿了云鬓,如果二叔看到我现在这个样子,不知会作何感想。轻笑,他哪里还会回来,即便是回来,我与他之间,更不会见面。
许是缘分,许是他得知的消息,带着期待的目光,身披斗笠,手持长剑,那恍如隔世的眼神,似在对我言语。我咬着唇,不可置信的摇头:“这不是真的...”他却抓住我的肩,对我耳语:“金莲,跟我走吧...”
是梦么,如果是梦,为什么,为什么他的声音如此清晰,那眼眸里含着的,是岁月的积淀。从此以后,浪迹天涯,白首偕老。
这却是不可能的,因为他是我二叔,他是武松,一个真正的英雄。我不能,因为我,而毁了他一世的英明,他在梁山上,有那么多好兄弟,可以照顾他,我可以放心。所以我选择了离去,看着点滴血痕浸染衣襟,我想,我的罪孽,终是赎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