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宫单接过宫眠递过来的画纸，仔细看了半晌，终是摇摇头，“这印记从不曾见过。”
“过几日，宗主和夫人就会前来接公子回宗，到时我再问问宗主。公子，你这画纸要不就先放我那儿？”
宫眠点点头。
果真没过几天，宫家现任宗主宫陆之和他的道侣潋滟仙尊乌兰俪二人只身前来。
潋滟仙尊一见到宫眠，那张与他七分相似的绝美面容露出如释重负的笑来，美目盼兮，突流出泪来，宫父揽着她的肩无声的安慰她。
潋滟仙尊拥着宫眠诉说着宗族内的趣事，说他有个亲姐姐还在盼着他回去，给他做了好多衣物，置办了许多家什，说着以后一家人如何如何……只字不提十几年来自己想着孩子，如何心神憔悴不安，也不提起宫眠在南家的事，只是询问他近来过得如何，去过什么地方，见过什么有趣的人和事，絮絮叨叨，不见一点母子分别多年的生分……只有拳拳爱子之心……
宫陆之在一旁，只是简单的拍拍他的肩，听着乌兰俪温柔清雅的声音在跟宫眠说话，他不时在旁应一声……
宫单等他们说完话，退出宫眠的房间，才上前说有事相商。
待布置好隔音结界，宫单从怀里把前几日宫眠画着印记的画纸拿出来，递给宫陆之。
“宗主请过目，这是公子循着记忆画的，引魂香所焚烧法器上的印记，属下不曾见过。”
宫陆之看着那印记，浑身一怔。
“这印记可是红色？”
“是！”
乌兰俪见宫陆之神色有异，出声询问：“陆之？”
宫陆之回过神，微叹了口气。
“这是魔族大祭司‘赤衣红菱’专用魔印，千年前魔族大乱，她仅凭一人之力清剿异己，斩杀当时二十七位魔族长老，摧毁魔宫，扶持一幼童坐上魔王之位……听说她当年仅仅只有十五岁……当时各大仙宗人人自危，且无一人再敢趁大乱上墨渊讨伐之，且都开启宗族禁制法阵，严明厉令族人避世……”
“千年前我还只是宗门内无一作为的宗室弟子，有幸见过一次这印记。那是在各大宗门趁魔族大乱之初，集各大宗族修士上墨渊围剿时的事了。”
说着，带着些遗憾的语气说：“那些人无一不是各宗族内的天子骄子，百人前往，深入魔族刺杀魔族大祭司，只余……吾一人归……”
乌兰俪和宫单皆有些悲伤且荣幸，千年前那场仙魔大战，谁人不知宫家白衣少年宫陆之？皆传深入魔族仅他一人逃脱，且令‘赤衣红菱’重伤。各大宗门本欲趁她重伤时上墨渊围剿，可在听到‘百人去，一人归’时，都怯了胆。还不待各大宗主商讨出计策，就传出魔族大祭司斩杀魔族异己，绞杀二十七位魔族长老，血洗魔宫。年仅十五，皆她一人为之！
当年的‘赤衣红菱’到现在说起来，各大宗门还都噤若寒蝉……可想而知，‘赤衣红菱’有多强，那能重伤她的宫陆之有多优秀……
“宫陆之不愧是雾月尊主的亲传弟子！世人都这般夸赞，可是……”宫陆之深深叹了口气，神色落寞，言语讥讽的说道。
“可是——没人知晓，当年的宫陆之，是因为作为雾月尊主的亲传弟子，才被‘赤衣红菱’放过一命！她那‘重伤’是她自己拿着我的剑刺出来的！而我，是被她只手扔出了墨渊！”
“我一人归……哈哈……一人归……真是天大的笑话……哈哈……”
乌兰俪和宫单皆目瞪惊诧。
“陆之？！你冷静一点！”乌兰俪神色满是担忧，紧紧拥住他，“都过去了！一切都过去了！那不是你的错！你冷静一点……陆之……”
“宗主……”宫单从未见过一生端方君子的宫陆之这般失态过，试想一下他当时的处境，任何人都不可能做到他这般隐忍，往自己心里藏了近千年……
一人回的恐慌无助，不敢向人言的真相……
好不容易等宫陆之平复下来，他却继续说道：“当年师尊飞升，留下一灵鸽，说这是他人为报他恩情，给他的。说日后有难，用此物，必定以命相报。”
顿了顿，继续道，“但是，师尊在飞升前留给我灵鸽时，让我立下誓言：‘不到迫不得已不得用，若不得已以恩挟报，无论前来相助的是何人，做了何事，说了何言，结果如何，不得对他人言之！谨记！如若违背，宫氏家法，剥丹断筋切脉，毁去毕生修为，赶出宗族，永生永世不得入！’
——如今细想来，当年留给师尊信物的人，定是与魔族来往甚佳之人，且师尊是知晓的，不然，不会让我立此言誓。”
抬头看向宫单，“且听你之前所言，”又低头看看手中画纸上的印记，“加上这红色印记，那喜穿红衣，名唤绫姻的女子，是赤衣红菱无疑了……”
宫单心捣如雷，面色苍白。
“我……我……”
宫陆之淡然一笑，“无需恐慌，那人只是来替人还恩，绝无恶意。”
“嗯。我想来也是如此，如今眠儿宛如重塑，怕是也多亏了她。这女子——倒是个心胸坦荡之人，若非生于魔族，怕是……”各大宗族争相效仿，收服叩拜之人……
乌兰俪把剩下的话咽了下去，跟宫陆之对视一眼，他已知。
“那——那个芝姨又是何人？”宫单出口问。
“我知。”乌兰俪柔柔一笑，“天绝圣手——顾璇芝！”
“不错，只能是她，魔王座下的魔医司顾璇芝。人称天绝圣手，一手化白骨，一手医百病，魔族祭司在的地方必有魔医司。而眠儿能恢复如此，不费半身修为是做不到的。”
宫陆之深深叹口气：“如今，宫家欠下如此大的恩情，不知如何能还。”
“公子似乎很是依赖绫仙——绫姑娘。这些需要告知公子吗？”宫单想来不会。
“不用。”宫陆之摆摆手，“这印记也都当不知为何物吧。”
“是！”
——
“眠公子，走吧，大家都等着我们呢，有时间我们就一起来看绫姐姐和芝姨。”青实站在宫眠身旁，看了眼身后等着的众人。
青琉伸手拉了下青实，对他摇了摇头，又牵着他走向宫家众人等着的地方，站在那儿看着宫眠一个人站在古树下。
等了片刻，宫眠才转身走来。
“眠儿，可是喜欢绫姑娘？”乌兰俪笑着问，眼里满是逗趣。
宫眠愣了下，别过脸不看她，也不答话。
“既然不喜欢，那么回到宗族，我让你姐帮你寻得几个好看的小姑娘跟你作伴，你看”
“不用！”宫眠忙打断，看见她满脸调笑，懊恼的别过头，不再说话。脸下眼，他母亲这般调笑，似曾相识……
乌兰俪捂着嘴轻声笑笑，“眠儿放心吧，又不是再也见不着，日后多的是见面的机会，不必如此忧心。”
“不是……”宫眠轻声说。
“嗯？”乌兰俪疑惑。
“我……还未同她道别”语气低落。
“这不正好，不道别，是为日后再见。”
不与君尔道离别，吾待日后诉相思。
宫眠笑着颔首，“——嗯，不道别。”
——
魔域
“大祭司？”
“哎！是大祭司！”
“大祭司回来啦！”
“大祭司！你还记得我吗？之前你教我的法术我已经学会了！你看！”
“大祭司！外面是不是很好玩啊，你都不回来了！我们可想你了！”
“大祭司……”
“……”
绫姻笑着对他们点点头，挥手示意。
“诸位，我先去拜见魔王，等会儿再来看你们，给你们说说外面的趣事，保证让各位开心！”
“好啊好啊~最喜欢听大祭司讲的故事了~”
“我也要！”
“还有我！”
“大祭司要记得也来我家玩啊！”
“我！”
“……”
“好好好，去！我挨家挨户的去！我先走了！待会儿见~”
“我们等你！”
“大祭司，待会儿见！”
“你一定要记得啊！”
“等……”
“……”
——
卞魔殿
十三名魔尊尊者跪在地上，神色惊惧。
顾璇芝神色哀戚，死死抱紧绫姻的腿，不让她走出殿门。
“阿姻，禄儿定是受了那女子的蒙蔽，才会做下错事，他绝对不是有意的！求求你，别去，禄儿如今身受重伤，已经受不得任何重罚了啊……阿姻——别去，我求你了……禄儿已经知错了……”
绫姻神色淡淡的拂开她，挥手一道红光闪过，顾璇芝跟十三名魔尊皆被红菱捆住。顾璇芝挣扎着起身，却始终只在原地动弹。
绫姻转身出了殿门。
“阿姻！！！”
魔宫寝殿
绫姻一路走过，两边全是跪在地上瑟瑟发抖的魔族侍从，有几个想出手拦住她，皆被她挥手摔向远处。
听着那声声哀嚎痛呼，绫姻无动于衷地抬脚踹开寝殿的大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