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仆二人兴高采烈地带着修补好的古筝来到昨日的山亭下,趁着还有些时间,幼萱用帕子将琴身上上下下,里里外外拂了又拂,抹得不沾一尘,一会儿把琴朝东面摆,一会儿又转回西面来,颠来倒去,自己都不知怎样才算满意了。
约莫到了下朝的时辰,她就跑到石阶上朝山下望个不停,紧张而兴奋地期待着那个明黄色的高贵身影。
时间在一点一滴地流失着,日头也已升过了头顶,把脚下的影子聚成一团。
皇上怎么还不出现呢,是还在上朝么?可是已经快晌午了呀,难道是……他给忘了?幼萱焦急地望了一眼高悬的灿阳,刺得她忙又低头,心中顿时烦乱如麻,这个小小的约定于他来说何足轻重,所以他不想来了,把它丢到脑后去了……
幼萱眼中涌上一阵委屈,忽然回头问道:“柳叶,你记不记得昨天皇上临走时说来日还要我弹琴给他听,是不是这么说的?”
“回格格的话,皇上是这么说的。”柳叶赶紧跑过来回道。
幼萱大大地出了一口气,一直扶着石柱的手臂由于僵得太久,又麻又酸,她微微动了动,却还是舍不得放下来,一双眼睛牢牢锁在那条通上山来的小径上。
“皇上是金口玉言,既然说了就一定会遵守,我猜今天可能是发生了什么特别重要的大事,或许又和哪个王哪个将的起了争执,所以延误了时候。他是那么一个勤政爱民的好皇帝,自然要以国事为先,没有关系的,我身为皇妃应该体谅他,再等一下,我有感觉,他很快就会来了。”
幼萱不断给自己鼓着劲,努力装出释然微笑的样子,柳叶伸着小脑袋探了探主子的神情,想了想,试着劝道,“不过格格,现在都已经这个时辰了,皇上要来也得等用过膳以后呀,不如我们也先回去吃些东西,暖和暖和,到了下午再来,你说好不好?”边说边呵着红通通的双手。
“我不要回去,若是皇上来了见不到我,一定会生气的,我不要我不要!”不知怎地幼萱突然耍起了脾气,急急地跺了两下花盆底的宫鞋,把脚下的沙土都扬了起来。
柳叶耸着肩瘪了瘪嘴,退到一边不敢再吭声。
日头西沉,风就起了势,御花园里清静得连鸟儿都回了巢,晃动的干枝下,一个落寞的灰影暗中抹了抹眼下的湿。
谯楼那边又传来“隆隆”的鼓声,震断了最后一线希望,“咱们回去吧,他不会来了。”幼萱说着迈起沉重的步子,无比失望地向山下走去,柳叶见了赶忙抱起古筝跟了上去。
终于回到冷冷清清的景仁宫,幼萱一进门就直奔里屋,疲倦地趴倒在床上,埋头啜泣起来。
柳叶放起古筝便跑进自用的小厨房里,耐着咕噜噜抗议的肚子,利索地张罗了几样点心,还有一碗糯香扑鼻的小米粥。
“格格饿坏了吧,奴婢做了些糕饼呢!”柳叶端着漆红的木盘子走进屋来,一眼看见伏在床上的主子,愣了一下,然后急忙放下餐盘凑过去,小心地问道,“格格,你怎么哭了?”
幼萱并不理会,覆着蓝披风的肩头仍不住抽颤着,柳叶叹了口气坐到她脚下,安抚地搭上她的小腿,“其实就像格格说的,皇上今天一定是有很重要很重要的大事情脱不开身,所以才没有来,也许…也许明天就会来了呀,格格不要伤心嘛,明儿个一早奴婢再陪你一起去等就好了。”
“明天也等不来了,后天也等不来了,永远都等不来了!”谁想这一席劝慰的话反倒激起幼萱的坏脾气,她猛地坐起身来一把揪了头上的珠钗,胡乱褪下周身的首饰,“哗啦啦”摔了满地,又随手抓起枕头被褥野蛮地推到地上,“阿玛不是说过,他连那么高贵艳丽的皇后都不稀罕,那我又算什么呢?!算什么!”
这一通的任性胡为,大喊大叫,吓得柳叶也不知要怎么劝说才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