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静谧而深沉,天空依旧阴霾,不见月色与星光,偌大的宫院里,远远近近散发着朦胧白光的宫灯如磷火般忽明忽暗,微弱地照亮了一些门廊与石阶,而在没有灯火的地方,更是漆黑一片。
承乾宫卧房内,一阵惊厥的梦语勾破了这份慑人的寂静,“不要!阿玛快跑!”
“云儿!你怎么了云儿!”被惊醒的皇帝猝然起身抓住她颤抖的两肩,惶惑地看着面容苍白,额上沁满汗珠的云儿,她大睁着一对恐慌的黑眸子语无伦次地说:“皇上,我看到……我看到阿玛和费扬古被敌人追着跑,敌人手里全是武器,又是刀又是箭,一直往他们身上砍,费扬古中箭了,阿玛也倒下了!皇上,是不是我阿玛他们……”
激动的云儿几乎不能控制自己的情绪,她拼命揪扯着自己的头发,泪水就夺眶而下,这可把皇帝吓住了,深恐她被梦魇缠身,急忙一挺身抱紧她,用温热的唇贴上那冰凉的额头,半是命令半是抚慰地说:“听着,你刚才看到的都不是真的,那只是个梦,征讨大军现在还在路上,根本没有和敌人交上手,况且古人不是说了,梦境和现实是相反的,这说明你阿玛和费扬古一定会旗开得胜,凯旋而归的!”
实际上,自从三天前由鄂硕任安南将军,费扬古为副将的征讨大军启程南下以来,云儿就一直心神不宁,日夜难安。她深深地知道,因为自己的关系,才使父亲和弟弟在朝中被排挤、孤立,虽然皇帝已从各方共调遣了十万兵力归入大军麾下,但与敌方力量仍相差悬殊,此一役胜负难料,大清的命运,亲人的安危,都令她终日忧心忡忡。
渐渐地,皇帝感到怀中的身体不再战栗,喘息也平和多了,就一边替她整理着凌乱的发丝,一边温柔地劝解,“朕知道你心里总惦记着平乱的事,不过也犯不着自己吓唬自己呀,恩?看,你额娘和东慧她们还不是好好的,朕近来政事繁忙,难免疏冷了你,不如就让她们常进宫来陪你聊一聊,也许这样你就不会胡思乱想了。”
云儿伏在皇帝胸前幽幽地叹了一口,眼中依然哀戚惆怅,“臣妾就是觉得心总悬在半空,没有着落似的,许是因为平乱的事吧,也或者是别的什么事,想想这几年来经历的种种,有时真的不知道自己究竟配不配拥有这样的幸福。”
一席话听得皇帝无比揪心,“是不是太后和皇后那儿又给你气受了?”
云儿忙直起身来坚决地摇摇头,“皇上不要乱说,这不关别人的事,是臣妾自己心中有愧,愧对查查,愧对博穆……”说着就又落下泪来。
“可怜的云儿,你就是太善良了,真正的凶手不曾感到一丝愧疚,你却把罪过都往自己身上揽。”皇帝慨叹不已,抚着她清瘦了的脸颊道,“这样吧,明天下了朝朕带你去一个地方。”
“什么地方?”
皇帝淡淡一笑,将云儿扶倒躺下,又为她盖好锦被,“你先好好睡觉,等明天去了自然就知道了。”
云儿听话地阂上眼,而皇帝就卧在一旁,静静地看着她入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