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走后,东慧已经一点看戏的兴致都没有了,顺手拾起一粒石子扔进池塘,惊起一滩水花,落下去很快又恢复了平静,看不出一点痕迹。
她垂头丧气地倚到栏杆上,目光涣散地慨叹:“九哥哥真可怜,好不容易遇着了一个投缘的人,想在一起也这么难。”半天不见回应,扭头一看,费扬古撑着栏杆紧张兮兮地左瞧右望,像在做贼。
“你鬼鬼祟祟地看什么呢?”
费扬古皮笑肉不笑地打马虎眼,厚实的手掌把木栏杆搓得吱吱作响,不过自知骗不过东慧,只能硬着头皮说道:“上回的事阿玛狠狠教训了我一顿,还说不准我和你来往,所以我怕他撞见生气。”
只见东慧一双杏眼愈发怒圆,胸前愈发气喘,绞扯着帕子的指头愈发用力,突然猛一伸手,连珠炮似的发难,一句一个推搡,一口气把费扬古从桥头推到了桥尾,“是呀是呀,本郡主就是又凶又刁蛮,不温顺也不乖巧,早就恶名昭著了,你这个孝顺儿子既然怕挨骂还站在这里干嘛,还不快走开!走开呀!”
一通脾气过后,东慧大喘着气斜着眼前人,越想越气,越想越委屈,不知怎地鼻子一酸眼泪就唐突地流了下来,她胡乱用帕子抹了两把背过身去,留下一个倔强的背影。
果然不出所料,一场必经的暴风雨后,费扬古猫身悄凑近两步,试探着:“生气了?”
没有回答,仍然只是抽泣的声音。
“虽然你是凶了点,也算不上温柔,可是你也有你的好处啊,真实、率性、爱憎分明、侠肝义胆,这些别的姑娘可都不及,我觉得挺好。至于我阿玛的话,反正从小到大也没听进去多少,这次呀就算他再骂我十回,我也不会不理你的!”费扬古保证地捶捶结实的胸膛。
真实、率性、爱憎分明?这是夸我了?别的姑娘不及,觉得挺好?他喜欢这样的性子?东慧捉摸不定,倒是止住了哭,待心绪也平定下来才回身红着眼道:“可当真?”
“当然是真的,我费扬古所说句句属实,如果撒谎就…就,”费扬古急于表白,忽见池子里一只胖墩墩的蛤蟆趴在池沿上,灵机一动,“就变成一只癞蛤蟆,跟它一个样!”
东慧顺势望去,哪里来的癞蛤蟆,分明一只碧绿黑纹的小青蛙鼓着下颚瞪着他俩,不禁“噗嗤”一声破涕为笑,不忘纠正:“人家是青蛙,多读点书吧!”小青蛙配合地“呱呱”跃入水中,荡起一串涟漪。
费扬古傻笑着抓抓头,口中却振振有辞:“那等我将来滔滔不绝,出口成章把你给比下去的时候,可不要又哭鼻子啊。”
东慧连忙仔细擦净了眼角的湿润,“谁哭鼻子来着?我才没有,没有……”
两人谁也不肯让谁地围着池塘追闹,嬉笑的声音透过枝叶的缝隙传向高处的凉亭,没有人注意到,这里有一双犀利的眼睛正居高临下地窥视着方才的一切。
有意思,真有意思,想不到这两个人会到了一块儿去。那我就等着看,看到事发的那天你们两个还能不能这样开心地打情骂俏。
那人懒洋洋地摇头,轻蔑地动动嘴角,流露出幸灾乐祸的表情。
“银环,我们走。”阵阵草原金钏发出的响动随着那人的脚步远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