告密的事情出来几天之后,真相也出来了。
没有谁告密,只是因为武川给习婷写的情书被二班班主任“不小心”给捡见了。因为习婷是好学生,二班班主任怕直接找她问话,会造成她思想上的负担,影响到她学习,就找到了吴老师,让吴老师在武川这边做思想工作,而且说让叫武川家长的也是二班班主任,说这样能给武川施压,让他主动去和习婷说分手。
这一来,云白就成了最无辜的受害者,因为在武川说是她告密之后,班上一些不明事实的人就把“屎罐子”强行往她头上扣,甚至还集体孤立了她好些天,直到真相出来之后才停止了对她的人身攻击。
可他们尽管知道自己错了,却没有一个人来跟云白道歉。
“额,那个。”有人站在云白身旁开腔。
趴在桌子上准备睡午觉的云白,抬眼一看,是武川,她没说话,又继续趴在了桌子上。
“哎呀,云姐,上次的事情不好意思嘛,我当时也是被气昏了头,第一念头就觉得可能是你……所以说了一些冤枉你的话,我现在来跟你道歉了,对不起嘛。?”
“可能是我?”云白抬起头来,看着身边鞠躬讨好的武川,有些轻蔑,“如果现在有一个人杀了人,我第一反应就想到可能是你杀的,所以就跟警察说,是你杀了人,你觉得可以不可以?”云白想到那天就心酸不已。
“你们永远把事情想得太简单,永远不分青红皂白,然后伤害了别人之后,又想来若无其事地道个歉,就觉得可以了,是吗?”
差一点,云白就憋不住了。她想到这段时间班上一些人对她说的那些侮辱的话;想到他们每次看她一来就互相推搡着放低音量,然后偷偷的说着事情,时不时还瞟她一眼那种防贼的举动;想起为了逃避那些言语和目光,下了课就不得不一个人躲到后园子委屈到哭的情形,就越想越憋屈。
“那你还想怎么样,我都已经道歉了。”武川听到云白的话,也有些恼了,他是觉得他放下面子来给她道歉已经很不错了。
“我不想怎么样,就是不想接受你的道歉而已。”
云白觉得,没必要武川道了歉她就得原谅,受委屈的是她,她有理由高傲一些,接不接受道歉也是她的事。
“随便你!”武川气呼呼地走了,当时就差说云白一句不识好歹了。
武川走后,云白继续躺着,把耳边喧杂的声音隔绝,看着闭眼视线里朦胧的光,突然笑了,笑着笑着,眼泪就到了嘴边。
吴老师让云白下午第一课之前把作业收齐,给他交过去。云白站在讲台上说了句:“收作业了。”就走下去坐到自己的座位上。
交作业最积极的是各位小组长,但就是有个别一些人赖着不交,云白想起自己当班长以来,班上一些对她有成见的人,根本不听她的话,她气过了几次之后,也就懒得去管了。她觉得她没有必要守着每个人对每个人都负责,老师让她什么时候交作业,她就什么时候走,不会求着谁,等着谁慢腾腾地交作业或补作业。
桌子上慢慢堆了一摞练习册,云白找小彦问了问时间,再等了一会儿,抱起那堆作业就走。但练习册太重,她的手使不上力,又怕最上面的练习册掉了,只能一步步走得很小心,才走下楼梯,手就酸得不行了,她暗暗咬牙,强忍着手臂上的酸痛继续走。
走到操场的时候,有人在后面叫她,她转身看,手本来就酸,一下子没抱稳,练习册狼狈地掉了一地。
武川跑得很快,很快就跑到云白身边,帮着她捡练习册。
云白诧异:“你喊我干什么?”
“我喊了你好几声,你都没听见。”武川微喘着气,把地上最后一本练习册捡起交到云白手上,并从右侧胳膊拿出几本练习册来,说:“班上没交作业的人,我叫他们把作业补好了。”
云白看着练习册,差点失笑,因为她想到了刚刚武川跑步的姿势,很像那个狂奔的鸵鸟。由于他头发有点深,跑的时候被气流吹得竖了起来,每跑一步就颤一下,搞笑得很。
武川看她不说话,以为她还在介意上次的事,再次说了声对不起,然后他就看到云白笑了,就奇怪地问:“你笑什么?”
“我笑你刚刚跑步的样子。”云白耿直地回答,她整理了一下练习册被折页的地方,重新抱起练习册,对武川说了句:“谢谢。”
武川不知道云白是谢他帮她捡练习册,还是谢他帮忙把练习册收齐了,挠了挠头,看到云白抱着那么多练习册,他觉得肯定很重,于是抢过大半的练习册,抱到自己手里说:“我送你到吴老师宿舍门口。”
“好,谢谢了。”云白本来还想问武川为什么不进吴老师宿舍,突然又想到武川因为早恋的事情被撤职,又被叫家长训了那么久,肯定是觉得私下和老师碰面很丢脸,他那么爱面子的一个人,一定很在意这些。
武川在老师宿舍楼下把练习册交给云白,说他有事先走了,云白点点头,武川就又像个鸵鸟一样跑了起来,紫色条纹体恤的后面被风鼓起了包,又像个直立奔跑的乌龟,云白忍不住笑了声。
“老师,这是作业,全部都收齐了。”云白把厚厚一摞练习册放在吴老师写字台上,毕恭毕敬地站着,心里却想着另外一件事,是刚刚才突然决定要说的。
“嗯,辛苦你了,云白同学。”吴老师在备课,端起保温杯喝了一口水,看云白还站着,就问:“还有事情吗?”
“嗯,有。”云白深吸一口气,似乎是下定了决心,“老师,可以让武川恢复班长职务吗?”
“为什么呢?”吴老师翘起椅子,往后仰着,眼睛微眯,似乎在打量什么。
“因为他是个好班长,有些事我不能办到的他可以办到。他当班长以来,一直都很尽力,对班上的事也很负责,六年级一班会这么团结,他功不可没。”
云白顿了顿,想到自己之前和武川针锋相对的时候,曾在老师这里参了他不少本,也差点弄得武川被撤职,但是武川真正被撤职了之后,她反而有些不知所措了。因为她觉得自己能力有限,管不好那么多人,班上一些人也欺负她是女生,而不听她的话,武川能够让人服气也真算他的本事。
舒了一口气,她继续说:“老师,我知道他犯过错,但是不能因为一个污点而去否定一个人的全部,所以,我希望老师可以再给他一个机会。”
“云白同学可以这样想,就最好不过了。”吴老师看着云白,有些欣慰,“那这样,我让他再试当一下班长,如果再犯错,我还是会撤他职。好了,快上课了,你回去上课吧。”
“谢谢老师。”云白走出宿舍楼,心情无比欢畅。
她从来不是那种能够轻易原谅伤害的人,但是友善地对待一个人比去怨恨他要容易得多,况且,她只是说了一些实话而已。
想着,脑中突然闪过保霖的脸,云白一愣神,上课铃声就急促地敲了起来,她只得马力全开,朝教室奋力奔去。
要用友善去对待保霖的话,云白想,那还是怨恨着比较好。
晚自习下课之后,学校小卖部是挤爆了的,因为上了两节晚自习后就会开始饿,特别是男生。云白也想买一点零食,但看到挤满人的小卖部,只有等在外面。
小卖部和男生宿舍都是矮矮的小平房,中间只隔了一间教师宿舍,在男生宿舍外面的水泥坝子里放了几张乒乓球桌,有一些男生把洗脸盆放在上面,已经开始刷牙了。
云白等得无聊,就和同班的女生聊起天来,说这个晚上有些冷,其他人都说没有啊,云白摸着手臂上的鸡皮疙瘩,有些莫名。
范之睿不知道从哪里钻出来,拍了拍云白肩头,把云白吓了一跳,他说:“你跟我来。”
云白有些疑惑,但还是跟着范之睿走了。走着走着就走到男生宿舍尽头的花园,云白看见保霖站在那里时,她下意识想跑,却被几个人拦住了,她一看,吴达,冯杰都在,还有同班的男生曹鸿未和肖林,他们站成一个圈,把云白和保霖围在里面。
云白不知道他们要干什么,有些害怕,试了几次想跑出去,但都被围回来了,她狠狠地瞪着罪魁祸首范之睿,范之睿在一旁摆手讪笑。
保霖走过来,离她近了一些,她看着他,冷冷地说:“放我走。”她觉得下一秒他再不放走自己,她可能会冲上去甩他一耳光。
“你先冷静一下,我只是有话要对你说,你听我说完,我就放你走,好不好?”保霖带着乞求的语气,想伸手去稳住云白的肩膀,却被云白躲开了。
云白靠着墙壁,脸色阴沉地说:“给你一分钟,不放我走,我就叫老师,到时候,你们几个都得玩完。”
“好,谢谢。”保霖苦笑,想,一分钟已经足够了。
他清了清嗓子,鼓足勇气开口叫她的名字,说:“第一件事,我要澄清一下,那就是,我并不讨厌你,一直一直都不讨厌,那天说出那样的话,让你难过了,我很抱歉。”
云白想反驳说自己一点都没有难过,但是看着保霖认真无比的神情,心突然跳得很快,有些说不出话来,只有攥着衣角沉默。
“第二件事情是,那封情书是我自己一笔一划写的,并不是恶作剧。那是我第一次写情书,我不知道自己怎么样写才能很好地去表达,所以写得很不好,字迹也很潦草,很抱歉,让你收到一封那么丑的情书。”
那天云白烧情书的时候说的话,保霖一直很在意,所以她误会他的事,都要一字一句地解释清楚。
“第三件事。”保霖余光看见旁边的吴达冯杰在偷偷给他竖大拇指,笑了笑,单膝跪在了地上,把一直沉默的云白吓了一跳。
他抬头仰望着自己眼里的女孩,那个喜欢扎马尾又很爱笑的女孩现在就站在他的面前,要听他告白,想着,心里就徒然升起一阵幸福。
“我要说的第三件事,也是最重要的事,就是,我喜欢你,一直一直都很喜欢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