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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圣诞树上的泪珠(1)

一个人小的时候,是多么糊涂呵。

小时候,我是那样的富有。我不光有巧克力、布娃娃、花裙子,我还有许多别人没有的东西。因为我是爸爸、妈妈唯一的女儿,还因为,我爸爸是市委书记。

于是,我也有了别人所没有的缺点。

有一天,班里的王胖带来一件非常有趣的东西。那是一个用硬纸做成的红衣服、红帽子的白胡子老人。

它背后有一根线,只要这么一拉,白胡子老人的胳膊和腿就一起动弹起来,好像活人一样。他的肚子上还有很多标着数目字的小窗户,可是,没有人猜得出,它们是管什么用的。

王胖得意的细眼睛挤呀挤的。他告诉大家说,这是一个圣诞老爷爷。他肚子上的小窗户代表着日期,从12月1日起,每天打开一个窗户,一直到圣诞节,也就是25日,圣诞老爷爷就会把手里的礼物给你送来。

大家仔细一数,果真是二十五个窗户。有十个窗户已经被打开了,里面是各种各样的图画。那天是12月10日,不管大伙儿怎么央求王胖,他死活不让打开第十一个窗户,非得等到明天才打开。

起先,我站在一边冷眼看着,后来忍不住心里痒痒起来,挤过去说:"胖子,快打开看看吧,早打开迟打开有什么关系呢?"

"我不!"王胖回答得实在干脆。

"是我请你打开,你还不愿意吗?"我挤到他面前,特意把"我"字说得又响又长。

王胖歪着胖脖子,看看我手臂上的三道红杠杠,想了想说:"我舅舅说,到哪一天就开哪一个窗户,不要多开。"

臭美!舅舅,什么了不起的舅舅。我冲他翻了个白眼:"你舅舅在哪儿工作?"

王胖晃着脑袋,一字一顿地说:"法国!"他嘻嘻一笑,"吓,你这么看着我干什么,你爸爸管那儿吗?"

周围的同学一起笑了起来。

"嘻,真可惜呀,凌玲的爸爸不当地球球长!"不知谁用怪里怪气的嗓门嚷着。

这真把我气坏了!

打这天以后,班里的同学简直像着了魔似的。每天早晨到教室后,头一件事情就是等王胖。王胖老是很迟才背着书包,啃着蛋糕走进教室。

于是,大伙儿就一窝蜂似地拥上去,把他团团围住,催他拿出圣诞老爷爷。

王胖总是装出一副不慌不忙的样子,拿出那个硬纸做的破东西,打开当天的小窗户。于是,出现一个金头发的小女孩在试穿花裙子,或者是几只小狗拉着雪橇在雪地里飞跑。

再不,就是几个金发小孩把头凑在一起,傻乎乎地冲着你笑。大伙儿乱笑乱喊一气,争着猜下一个小窗户里是什么。

每当这时,我就摆出一副毫不在意的样子坐在座位上。其实,我的眼睛忍不住往那边瞅,也从不放过那边传来的每一句话。

我开始嫉妒起来。

我嫉妒胖得像个大气球的王胖居然有一件我没有的东西。这是根本不应该的。说实在的,我也眼红,真想也能有个这样的圣诞老爷爷。

我回家跟爸爸吵,要他也帮我买一个圣诞老爷爷。爸爸不明白是怎么回事,请教妈妈。妈妈当教师,当然什么都懂。她告诉爸爸,那是西方国家的玩意儿,中国没有。

我吵得更厉害了。爸爸托人到上海去买,可拿回来一看,原来是个孙悟空。它的背后也有一根线,它的手和脚也能动,可它的肚子上没有小窗户,一个都没有。

这有什么意思呢,我马上把那个孙悟空扔到窗子外面去了。

唉,我是多么想得到这样一个圣诞老爷爷!人的心理就这么奇怪,越是不可能得到的东西,越是想得到。只要王胖愿意把圣诞老爷爷送给我,我可以把我的全部财产拿去跟他交换。可是,我不敢跟王胖说,我知道他是绝对不愿意的。

一次上体育课,我突然肚子疼。老师让我回教室休息。可是,一到教室,一个莫名其妙的念头马上代替了肚子疼--我想仔仔细细地看一看那个圣诞老爷爷。

当着同学们的面,我一直不好意思这么做。

教室里静悄悄的,连走廊上也没有一个人影。我紧张地走到王胖的座位上,从他书包里拿出那个圣诞老爷爷。

红帽子、红衣服的白胡子老爷爷依然笑眯眯地看着我,他肚子上的小窗户只剩下一个没有打开,明天就是圣诞节了。我一拉线,他的胳膊和腿一起动弹起来,好像他正拿着礼物乐呵呵地向我走来。

啊,多有趣的老爷爷!我一个人开心地笑起来,我使劲地拉着、拉着......

"啪"一下,线突然断了。圣诞老爷爷的腿马上变得僵直了,胳膊也无力地垂了下来。

正在这时,走廊里的铃突然响起来,吓得我慌了手脚。下课了,我该怎么办呢?

要是同学们知道了肯定会说:"咦,你不是闹肚疼吗,怎么一个人在教室里玩起王胖的东西来了呢?"王胖,这个王胖肯定会虎着脸说:"亏你还是大队干部呢,偷人家的东西玩,还搞坏了,赔我!"

可是,我上哪儿去买了赔他呢?

不知怎么的,我的手突然哆嗦着把王胖的书包按原样放好,把圣诞老爷爷塞进自己的书包里。然后,趁同学们还没回来,我离开了教室,直到自习课的铃响了才回教室。

自习课上,我不断地偷眼看王胖。总算好,他还没有发现。我暗暗松了口气。可是,到快下课时,他猛地喊了一声:"报告宁老师,我的东西给别人偷去了!"

正在讲台上批改作业的宁老师抬头问:"什么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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