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艾琳的全息影像仍旧坐在那儿,她似乎预料到了吴问会出现这种过激的反应,静静等待了几分钟,才又再次开口道:
“我希望你可以很快平复心情,冷静下来。你要明白,不是我们在推着你走,而是环境让你身不由己。你当然可以做自己的选择——午餐想吃黄焖鸡米饭,晚餐想吃玉米骨头煲——不好意思,这些都是我喜欢吃的。我的意思是,你的选择向来都是你自己的意志,不会有任何人的强加干涉。”
听到这,吴问渐渐松开了自己的拳头。虽然他仍然明白,也许自己的出生就是为了现在这一刻的拨云见雾,但不管如何,他仍对这个计划的策划者们让他保有了自由意志而心存感激。
“让你改变的,是做出选择时候的其他因素。也许套用一个最基础的博弈论模型你会更明白:两个囚徒,可以各自选择揭发或撒谎,而在两人的不同选择中,又会出现不同的结局。其中一个囚徒是你,另一个囚徒就是这整个世界。你只需要做出对你而言最优的那个决定,在我们的估算下,最终的纳什均衡,就会落在对IHRP和银河人类最优的那一点。
“只要你足够理智,并且愿意接受我们对你的帮助。你会变得越来越强大,顺手保护一下世界又有何不可呢?”
如果说梅艾琳真的有神的能力,也许最接近的一点,就是她是如此和煦温暖,足以驱散所有的阴霾和怀疑。现在吴问就丝毫不疑惑梅国人民为什么会如此狂热地崇拜信仰“艾琳女神”了,哪怕她当年仅仅出世了短短五年,就在那片土地上留下了最动人的传说。
“我无法向你透露更多了。”梅艾琳对着他笑了笑,轻声说道,“大胆地前进吧,你只需要做好你自己,就可以保护所有你想保护的人。这是你的压力,也是你的幸运。”
她用手捻起了那支插在霁红釉梅瓶里瘦骨嶙峋的梅花,轻轻嗅了一口,对吴问挥了挥手:“你过来,把这支梅花拿去。某个时间、某个地点,我们会再见面的。”
梅艾琳的全息影像消失了。
那支孤傲的梅花又成为了这个白色空间里唯一的视线焦点。
吴问学着梅艾琳,轻轻地捻起了这支脆弱的梅花,现在他可以确定,这是一支仍然充满生机的梅花:它的茎干生动坚硬,它的树皮粗糙活泼,它的花瓣娇嫩水润。只是不知道这么长的岁月,它是如何抗衡自然衰老的。
很快,梅花给了吴问答案。
因为它像那些调皮的火元素一样,顺着他的手上毛孔涌进了体内,一路来到了小腹处,就停了下来。它轻轻地抖了抖,一片小之又小的花瓣脱离了它,这片花瓣在体内循环了一圈,吴问惊奇地发现,被一抽而空的火元素,又充盈了细胞。
原来这是一朵火元素之梅,没想到IHRP的科技竟然可以做到提炼自然元素并固定成型,长久保存。
随着梅花的消失,这处空间开始崩溃。看来维持这里的能源也是来自这支梅花里的火元素。如今失去了能源,再也无法维持原样了。
首先是穹顶,像是消失百年的重力又重新出现,碎裂成数十块自由落体地往下掉;然后是四面墙壁,突然分崩离析,回应土地对一切物理存在的呼唤……
糟糕!
吴问在千钧一发之际躲避开一块落石,他寻了一个空机冲出了这个空间。然而外面的山洞也随之开始崩溃,长廊里地震山摇,那半人高的立柱身先士卒,夹带着巨大的轰鸣声重重砸在了地上。这立柱竟然超乎想象的重,随着它的轰然倒地,山洞震动得更剧烈了!
吴问此时只能靠着强化过的潜力,把身上的便携能源拼命注入敏捷和速度的加成中,才能堪堪躲过这下雨般的落石。
就在这样紧要的功夫,突然一个无关的念头闪过脑海:既然火元素之梅可以供应整个秘密空间的能源,那他体内的火元素能不能供应其他潜力需求的能源呢?回去一定要试一试,如果真的可行,他将完全摆脱能源对异能的束缚!
冲刺了不到百米,充盈的光线从一个洞口照射了进来,洞口前掉落了一只陈寸的白色小狗。吴问头也不回地往前一扑,正好扑出了洞外,手里还顺带捡回了那只价值10个任务点的白色小狗。
与此同时,一声地震山摇般的轰鸣,宣告里面完全坍塌了。巨大的落石堵住了洞口,把这里的秘密永远地埋葬了。吴问暗暗心惊,这次脱险仿佛设计者特地为他量身定做的玩笑,算准了他的潜力开发程度和爆发数据,让他得以刚刚好有惊无险。
靠,吴问朝天比了个中指,真是一点也不留情面的警告——告诫他的一切都被算计好了,深怕他拿了好处翻脸不认人。
“吴问!”突然被一个软软的身子撞入了怀,吴问懵了半晌。
宣以以难以抑制地大哭了出来,紧紧拉着吴问的衣袖,宣泄着她的惊恐。独自一人,精神高度紧张地和黑暗对峙了这么久,不说幽闭恐惧、黑暗恐惧,就光说对未知的恐惧,就已经快要把她压垮。毕竟,她还只是一个实习生。
这种崩溃很常见。深夜加班却还是被老板和客户责骂的年轻人,可能在深夜23点的地铁上突然崩溃;老老实实搬砖挣生计却还被欠薪的农民工,可能在咬咬牙多加一只鸡腿的快餐面前突然崩溃;自己独立换灯泡、修下水道、和房东吵架的女孩子,可能在用尽力气也真的拧不开瓶盖的时候突然崩溃……
吴问吸了吸鼻子,他感到宣以以的崩溃快要把他的高墙推倒了。那堵高墙保护着他最隐秘的情绪:对队友安全的担忧、对自己无能的自责、对刚得知的真相的恐惧、对接下来人生的消极……
他用尽全身力气又筑牢了那堵高墙,把红了眼眶的男子汉的泪水逼了回去。然后不自然地拍了拍宣以以的背,力图传达出“看你是新兵蛋子我才安慰你的”的意思。
“老大……”
阿金和三儿杵在洞口,担忧地看着他和宣以以。
“我们回去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