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阳光倔强的撕开山岚,罗浮山下的这个小村子便仿佛真正活了过来。青壮劳动力们纷纷走出家门,前去劳作。村口远处的岔道上,隐隐可见虔诚的信徒上山敬早香。宁静,祥和……
平凡的一天,开始了。
但到了爷孙四人的小屋这儿,画风却是一变。
只见陈湘手持竹竿,在二虎床前一边跺地打节奏,一边唱跳:“起床啦!One two three four!起床,起床,起床床。起床,起床,起床床。……”
这魔性又洗脑的歌,就问你欢快不?
不!对于二虎来说,那就是魔音入脑啊。
昨天一整天下来实在太累了,二虎性子也是坚毅,都没有喊苦喊累过,就是一挨床就睡着了。今天鸡叫了三次,二虎就起了三次掐死那只大公鸡的念头。现在又到了陈湘这个逗逼……嗯,打不过,忍了。
陈湘越跳越嗨,此刻要是大牛二虎叫声大王,估计他都敢竹竿一挥,大喊:“孩儿们,随我操练起来!”
反抗不了,那就……起床吧,这一刻,二虎下定决心,我也要好好锻炼身体,争取举起三百斤,然后打倒二百五。
陈湘很满意这个效果,当年被旁边幼儿园吵醒,现在用同样的手段吵醒别人,这感觉,真爽!
关于昨夜老爷子的那句话,陈湘并没有太在意。他不知道老爷子为什么突然会来这么一句,而自己一时间也没有什么可说的,就顺着老爷子的话答应了一声。老爷子也并没有后话,仿佛突然有感而发,就这么一说而已。
既然如此,何必在意,现在要紧的是——孩儿们,随我操练……啊呸,随我上山采药啦。
另一边,一个令陈湘意想不到的事正在悄悄发酵。
博罗县通往增城县的官道上,一队兵马缓缓前行。骑马的,正是那刘岩,苏姓武官,王姓文士三人。队伍中间还有一乘双人轿,却是坐着刘芳刘华二女。
王姓文士说到:“公子,那鹊桥仙真是那俊杰所作?”
刘岩笑答:“翊圣兄,同样的问题,你都问三遍。”
王姓文士叹曰:“如此才情,定保自愧不如,有机会自当结识一番。昨日苏大人要是决策追寻,说不准就撵上了。”
苏姓武官回道:“王大人,本衙使的首要任务是保护公子和两位小娘子,你要结识俊杰,可以自己去追。”
“哟,苏章,你少摆官架子,我又没有怪你的意思,就是遗憾与大才失之交臂。”王定保撇了撇嘴道。
苏章听到王定保直呼他的名字,不由心头一怒:“王大人不也是大才么,你也写一个鹊桥仙,那苏某也是服你。”
你丫的,看你能的。那么傲,你也写一个让四座不敢出声的诗词来。昨晚那一幕真特么震撼哪。
不想王定保倒也干脆:“这回我认输。吾之才,远不及也。”
呃?居然认输?王定保你居然认输了,还那么干脆,这可是头一回啊。
难怪苏章会那么大感慨,王定保乃光化三年进士及第,时中原战乱,王定保避祸南下,初入楚,因为性子洒脱,不受马殷待见,转而来岭南,就在刘氏幕府留下了。才华能力是没得说的,加之交游广阔,见多识广,幕府上下其实对他也是服气的。就是个性比较不拘小节,随性洒脱。
刘岩听王定保此言也来了兴趣:“翊圣兄不常说文无第一,武无第二么?怎么这次对鹊桥仙如此推崇?”
王定保正色道“自我大唐有词一来,每一个词牌,都是历代文人逐步完善,规范其格,定下其律,终有定型的词牌。而鹊桥仙,之前,并不曾见。”
“哦?你的意思是鹊桥仙为首创?”
“不仅是首创,我听公子所言,鹊桥仙乃此人为了应景随手为之。然辞藻平易通俗而又诚挚优美,立意高远而又婉约蕴藉,尤其是最末二句,‘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让人回味无穷。吾曾试着填词,然笔力与意境,皆不如也。”王定保叹服道。
刘岩闻言大笑曰:“哈哈哈哈,没想到翊圣兄如此推崇,更没想到陈湘兄如此大才,果真是深藏不露啊,哈哈哈哈……”
苏章进言到:“公子,我们可要去寻访此人?”
刘岩思忖道:“那倒不必了,时机未到。待时机成熟,我们自然会见到他……们。”
双人轿里的两姐妹偷听三人的交谈,此时也窃窃私语。
“姐姐,姐姐,你听最傲的王叔叔都服气了,陈湘哥哥实在太厉害了。”刘华激动的说。
刘芳脸微微一红,担心道:“是啊。不过会不会给陈大哥带来麻烦?”
刘华不解:“怎么会麻烦,我们这不是帮陈湘哥扬名了么?”
刘芳叹道:“小妹,陈大哥若是想扬名,大可自去文会,岂不是更好?然陈大哥在茶肆中赠词于我……们,对扬名却是不甚在意,连笔墨都不曾留下。”
刘华也似乎反应过来,小脸一垮:“姐姐这么一说,好像是这样呢。那我岂不是给陈湘哥哥惹麻烦了?这可如何是好啊?”
刘芳嗔怪道:“你呀,以后不要那么风风火火就好,尽给人添麻烦。”
刘华回呛:“还说我,姐姐看到四座皆惊,不也是心中欢喜么。”
两女又是小声嬉闹起来,一时间把担忧抛到了九霄云外,丝毫没有始作俑者的觉悟。
原来两姐妹回到队伍的临时驻所,便讨来笔墨纸砚,把鹊桥仙默书下来。当晚参加文会时,本来也只是默默磕着瓜子,品着瓜果,后来参会的才子们开始作诗写词了,也只是觉得没有鹊桥仙好。再后来县令说大家来评选,第一有彩头,刘华就没忍住了,把鹊桥仙给递了出去。结果,在座文人无一不吃惊失色,纷纷探寻作者。
两姐妹先是看好戏的姿态,后来看到众人严肃,连一些当地德高望重的老学究都出动了,便也有点慌。待到刘岩知晓此事,便揽了过去,说是游历时偶得,无名氏所作,这才揭过。
不过这首词怕是要扬名了,虽然当时没有人拿去誊写,但是小姑娘都能默书下来,如此通俗易懂,在座的骚客们做不到?刘岩也没有特意拦着此事,顺手为止,如果再次见到陈湘,便是当作个小礼物给他吧。
如果陈湘在场,估计会这么脑补这场传播风暴:
甲:唉!昨天文会没见着你,干哈去了?
乙:陪媳妇逛街哪,咋滴啦?
甲:那你就亏了,这次文会炸了!
乙:杂炸滴?!
甲:我跟你说……(劈哩啪啦劈哩啪啦)
乙:卧槽!真是王炸!我回家给媳妇说去。
……
当然,其实真实情况大部分是这样的:
甲:贤弟可曾听闻博罗文会的鹊桥仙?
乙:哦?愿闻其详。
甲:(念念叨叨念念叨叨)
乙:果然好词。‘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妙哉妙哉。
此时,鹊桥仙还只是在博罗一地流传,但随着文人圈子的扩散,将会到循州,广州,乃至全国了。毕竟,好的作品自然会得到世人口口相传,永恒不息的。
但这时的陈湘,却带着大牛二虎挖药材去了。说实话,他并没有想凭借这首词出名,不然也不会随意就这么……嗯,背下来。其实他也不敢写,一来不会写毛笔字,二来繁体字基本会认,但是却不一定写得出来。
况且,他一直认为历来文人十有八九是穷死的,要么没钱看病,要么是没钱吃饭。你看杜甫饿死了儿子,最后也饿死了自己。
别说文人,连帝王都有饿死的。春秋第一位霸主齐桓公,饿死的;赵武灵王,饿死的。还有什么能比吃饱饭更重要?比赚钱更重要?
所以……
“陈湘哥,你还会其他诗词么?”
“你和大牛找到十个首乌,我就再给你们写一首。”
“药堂先生说首乌很是稀少难得。”
“那就三株人参吧。”
“你不是说北方才有人参么?”
“那你们还是努力挖首乌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