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有什么要带走的吗?”程宁宁一边说着一边往餐厅走,打开一个大柜子。里面全是酒,各种各样的酒,整瓶的半瓶的。
她随便拿了一瓶,也不用杯子,直接往嘴里灌。
“没什么,缺什么到了那边我再置办。”
程宁宁把酒瓶拎在手里,像是拿着一把什么凶器,她冷冷的笑了一下,看着那个与自己还算是在新婚期的丈夫“缺什么就置办,那老婆呢?”
程宁宁回家,常亮什么事都不能做了,索性关上了电脑,收拾一下书桌桌面的东西。
至于程宁宁的问题,他没有给出回答,只是温顺的忙着自己的事,仿佛根本没人和他说过话一样。
程宁宁看着他,又喝了几口酒。她酒量不好,几口下肚就已经醉的没有精神了,看着那个人依旧没什么反应,她轻笑一声走到沙发边坐下。
“你怎么这么,不通人性啊!”
常亮眼底有什么闪过,又走过去把程宁宁的酒瓶收好,搀扶着她回到房间。
“常亮,你猜我后悔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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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宁宁第二天酒醒后带着林汝佳去医院做了检查,情况依旧不容乐观,程安调侃,喊着想要早死的人多,希望一场意外去世的人也多,可眼瞅着自己的生命进入了倒计时,每过一天就像是撕掉一页日历却还镇定自若的人,真的少之又少。
今天成应明夫妇约了方荻在公司见面。成应明坐在办公桌后什么也不管,自顾自看着四五个显示屏,里面红红绿绿的线条和数字快速的变换,让人应接不暇。
阮青汶和方荻谈了很长时间,两个同是圆滑世故的人说的话又漂亮又强硬。总之,她用很合理的理由说服了方荻,表示自己愿意和方氏达成长久的合作。
看着方荻离去,她也很想开解一下这两个人,旋即转头看向那个成熟优秀的男人,可惜她连自己的事情,都还没理清楚,有什么资格对别人的感情插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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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了这么严重的病为什么不回家!?这段时间我会找人安排,如果有能治好的可能,你马上回国治疗。”
林汝佳站在家门口收到了一条阅后即焚的信息。
如果治不好呢?这意思就是,如果治不好的话,他也就不管自己了吧。
豆大的泪水不打一声招呼的落下。
在外独自闯荡的这些年,她以为自己已经忘了家,忘了自己除了弟弟还有其他的家人。
从来没有想起过那个地方,想起过那里的人。如今收到来自爸爸的消息,原来,她还是会想家的。
林家人亲情淡薄,做什么都是利益为先。在别人眼中家是避风湾,家人是最不可能背叛自己的人,血缘亲情是最微妙的东西,有冥冥中的牵绊,可她,从未感受到过。
从十五岁起,她想要什么,就要自己去争去抢,凭自己的能力拿不到的东西就没有资格说要。在别的孩子还在因为父母给买了一身新衣服而欢喜的时候,她已经学会了将自己的欲望埋在最深处。得到了,不会开心到忘我;没得到,不会失落的哭泣。
老师问,你们的梦想是什么,林汝佳说,离开家。
她学习好只是为了能够有能力离开家。
她一直以为父亲是疼爱她的,作为父亲的第一个孩子,她生来受到的重视就是其他兄弟姊妹所没有的。
直到爸爸说,任何时候都不要让你成为别人威胁我的筹码。
听到时,她是不懂的。后来才明白,是啊,林家的掌权人怎么可以有软肋。
八岁那年自己被绑架,她面上不哭不闹,看着绑匪手里明晃晃的刀亲耳心里还是会怕。一声哭喊都没有,不是不怕,是要装的不怕。这样的她,才是父亲会重视的她。
直到亲耳听见爸爸说:你可以杀了我的女儿,如果你想被千刀万剐的话。
是的,他是不会支付赎金的,但狠话也放下了,杀了她,她的父亲会让他生不如死。
从那以后,她从内心抵触任何人说出的话,不信任何人,她甚至讨厌别人的评价,即使是夸赞。
如果有一件事她做了一定会得到大家的夸奖的话,那么她就会偷偷摸摸的完成这件事。
妈妈最喜欢骂她的词,就是冷血。妈妈恨爸爸,认为林家人就是有冷血的基因,自己生的孩子她也厌恶,所以她一有机会,就会丢下年幼的弟弟和她,四处出走,虽然不定期的会回家。
如果爸爸妈妈有了争执,她没有偏向妈妈,妈妈就会骂她是养不熟的白眼狼,说我养你这么大他不就是有钱么,这么喜欢他你就天天跟着他好了。她从来也不反省自己,每天照顾她的确实是妈妈,可是,妈妈连她喜欢吃什么不喜欢吃什么都记不得,爸爸虽然很少陪她,但是她的每个喜好,爸爸从来不用问就会给她正好喜欢的。
胸口一阵闷痛。
顾不得擦拭脸上的泪水,疾步走到门前,打开指纹锁,进门,反锁。
看着自己的化验单,单薄的身子贴着墙壁慢慢滑下去,她好害怕自己会死,表面上装的不在意只是为了蒙骗自己,不去想这件事情。
她才二十五岁,她不想死。第一次哭出声音,抱着自己的肩膀,埋头在两腿间。明明家中空无一人,但她还是压抑着自己的哭声,她实在不习惯大哭。
每次发病,她都能感觉到自己生命的流失,那种煎熬,恐慌,把她折磨的要疯掉。总是假装不在意,程宁宁问她有没有吃药的时候,也云淡风轻的说,吃了。
其实每天她都会按时吃药,她比谁都担心自己坚持不下去。
别人的葬礼上,亲人哭的好惨,有好多人悲伤,惋惜。
那她呢,林家人会不会直接忘记她,她不想自己孤单的离开这个世界。
她其实内心很怂的,每次去一个新的地方都要人陪着。这次一定要自己离开了吗?
“说什么死不死的,我可是比你大,要死也是我先死在你前面。大不了,你快死了的话我殉情。”
当年的话音还在耳边未落,林汝佳哭的更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