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逢当然知道这些,他看了眼南男,示意了一下张晓泉。
南男对后面的事并不清楚,所以听得有些云里雾里,不过他也不着急,只是低着头坐着没动。
张晓泉摇了摇头,说道:“大人但说无妨。”
齐逢不再顾忌,说道:“这次是胡太师点名要的人,失镖的后果你应该比我清楚。”
“我自然是清楚的。不过想来大人自己应该也清楚。”张晓泉不卑不亢。
“胡太师就这点血脉,若是知道此事必然震怒,问题是,应该如何让他息怒。”齐逢说道:“你我现在是一条绳上的蚂蚱,跳不走你,也跑不了我。”
张晓泉问道:“既是如此,大人为何要让他知道呢?”
齐逢愣了一下,疑惑道:“失镖这种事,难道你还瞒得住?”
张晓泉再问:“大人,胡太师现在知道多少?”
齐逢听了这话,心里隐隐有些猜测,不过他还是问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张晓泉反问道:“胡太师可曾见过?”
“自是不曾。”齐逢说道。
“那大人又是凭什么找的人?”张晓泉又问。
齐逢眼里精光一闪,回答道:“自然是有物为证。”
张晓泉知道他装糊涂,也不戳破:“有物便可为证,我们何不把证坐实?”
齐逢站了起来,在堂中踱着步。
张晓泉知道他必然是在权衡,也不多说,老神在在地闭着眼端坐椅上。
只有南男有些不明所以,看着齐逢走来走去,心里想着,这两人在打什么哑迷,我来要个答案就这么难吗?
齐逢越走越快,突然往椅上一坐,就像一个肉球弹了一下,问道:“你现在可有人选?”
张晓泉不说话,继续闭目端坐。
齐逢把目光投向了南男。
南男有些愕然地回望,不知道这是什么情况。
齐逢脸上露出了奇怪的笑,嘴里说道:“不错,不错。”
这时候,张晓泉睁开了眼说道:“这就是那个趟子手。”
齐逢倒有些惊讶了:“是他?”
张晓泉回答道:“有些本事。”
齐逢沉思了一阵,还是笑道:“这种事情,当然是越有本事越好。”
“他还想要个答案。”张晓泉又说了一句。
齐逢闻言,向南男问道:“你想要什么答案?”
南男站了起来,看着齐逢的眼睛,问道:“为什么。”
齐逢看着南男认真的样子,突然笑了:“好,好,勇气可嘉。”
他也认真地回答:“因为你以前什么都不是。”
原来是因为自己以前什么都不是。南男想。
他听懂了。
他再次认识到了这个江湖的世界。
他不知道自己是应该感到愤怒,还是悲哀。
所以他脸上的表情很微妙,不是释然的平静,不是悲哀的哭泣,也不是明悟的微笑。
不可言,不可说,不可言说。
不过总算是得到了一个答案。
南男心里对更进一步的其他事情并没有底,所以他转身准备离开。
“等等。”齐逢出言道。
南男回头,不知道他为什么叫住自己,他还没有搞清楚状况。
“现在你有一个机会了。”齐逢说道,“或许,你可以决定一些事情。”
张晓泉也站了起来:“如果……你将会得到更好的答案。”
……
那一夜,齐逢没有回房。
那一夜,南男没有回客栈。
那一夜,张晓泉没有回镖局。
第二天早上,扬威镖局的大门刚打开没多久,就涌进来大批的龙潜府官差。
童、花两位镖头本来还坐在大堂里等着张晓泉回来,听到外面的动静,便走出来查看情况。
领头的官差以调查绵州安抚使节士邦遇刺的案件为由,带走了童老镖头。而花老镖头因为想阻拦一下,争取一点周旋的时间,被以妨碍公务的罪名一并带走。
镖局里的杂役和趟子手们不敢过去,只是躲在远处看着。
扬威镖局里人心惶惶,众人议论纷纷,少总镖头张太合一早就出去练功了,被一个趟子手找回来后,他出面暂时稳定了局面。他叫来王麻子吩咐了几句,叫他维持镖局的正常运转就行,其余的人该干啥干啥,就当无事发生。
……
“哥,爹呢?怎么出了这么大的事他也没人啊?”张筠雅问道。官差们来的时候,她还在屋里睡觉。
张太合已经过了最初的震惊,他镇定地回道:“爹昨天晚上就去齐知府府上了,一直没有回来。”
张筠雅大惊:“那不是说,爹昨天晚上就被抓走了?”
张太合说:“刚才来的官差说只是请两位镖头去协助调查,想来爹也一样,应该没什么事。”
张筠雅急了:“他们肯定这么说啊。不行,我要去救爹。”说着拔腿就要往外走。
张太合一把拉住她,劝道:“不要冲动,我派去打探消息的人还没回来,等他回来问清楚了再做决定。”
张筠雅深吸了口气,还是有些紧张:“哥,你说爹不会有事吧?”
张太合安慰道:“身正不怕影子斜。既然这事我们镖局没有参与,想来也查不出什么。而且我们镖局的面子在那,齐知府没有证据总不会乱定罪的。”
张筠雅稍稍心安了点,想了想,说道:“哥,要不我们去打点打点?”
“不急,还是要先弄清楚情况再说。我们现在要做的就是先稳住镖局。别等爹回来了,发现镖局成了个烂摊子。”张太合说着,还叫下人泡了杯茶来喝。
张筠雅看着张太合的样子,也慢慢冷静了下来。
到了中午,张晓泉一个人骑着马回到了镖局,他看着镖局秩序井然的样子,心里很是满意。
张太合和张筠雅又是高兴又是紧张,赶紧出来把他迎了进去,询问张晓泉有没有事。
张晓泉身上没有外伤,只是看起来精神不太好,不过可以看出来他的心情还不错。他吩咐张太合出一趟远镖,张太合便去安排相关事宜。
张晓泉并没有说自己协助调查的具体情况,不过此后很长一段时间内,他没少往齐知府府上跑,据说是为遇刺案疏通走动。
只是童、花两位镖头一直没有回来。
……
薄州。
杜雷司搬了个躺椅放在自家的院子里面,他正躺在上面晒太阳。
今天天气不错,太阳高高的,远远的,亮亮的,还暖暖的,衬得院子外的那方天空蓝蓝的,在空中荡漾着的云朵白白的,轻轻拂过脸颊的微风柔柔的。
字写得多了,手和眼总是会酸的。茶喝得多了,嘴和胃总是会腻的。在禁武堂里坐得久了,心和神总是会闷的。
所以今天他想偷个懒,左右他在那里一般也没什么事。而且他是统领,也没人敢说什么。
在太阳底下闭上眼美美地,懒懒地,软软地睡上一觉,那种感觉,想想都爽。
咦,怎么好像天色暗了一点,阳光好像阴了一点?杜雷司有些不满地皱了皱眉,睁开了眼。
入眼的是一袭漆黑的长袍和一块漆黑的令牌。
杜雷司一惊,整个人从躺椅上弹了起来:“小人杜雷司参见大人。不知大人有何吩咐?”
“帮我传讯组织,”黑袍的声音还是飘飘荡荡,只是好像有些中气不足:“任务完成。”
“是!”杜雷司抱拳应道。
“另外,报告组织,”黑袍停顿了一下:“龙潜的彩钉断了,需要换个新的。我受了点伤,要在此疗伤待命。”
“是!”杜雷司应了一声,然后抬起头,小声地问道:“不知道大人是哪位?”
黑袍没有答话,举起一只手掌来。
杜雷司点点头:“小人明白。小人这里还算安全,五号大人自可在此安心住下疗伤,如有吩咐,小人定当效劳。”
五号满意地“嗯”了一声,挥挥手让杜雷司下去,杜雷司拱手告退。
等退出去后,杜雷司往左右看了看,把院门锁上,开始行动。
很快,一条隐秘的线路便在南文境内运作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