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琴海,不仅是海,还是国,天之涯,海之国。
若是人能飞腾,在一望无际的沧海上俯视碧波就会发现,二十四座岛屿如众星拱月环卫着一片陆地,陆地正东又有一片突出的断崖,断崖遍布棠花,每到花季这崖上不乏天南海北的才子佳人前来挥洒笔墨,写意名篇;断崖西侧则有一片凸起的锋面,而锋面上却有一座孤寂的凉亭,亭内无物,亭边却有一座无字碑墓,海风吹拂,带起环亭银铃发出一阵阵永不停息的叮咚声,彷如在歌泣逝去恋人的悲伤。
世人皆知在梦琴海有天之涯,却无人知晓,为何在这海洋霸主之都,都城之巅有这样的一片奇异。
据说每当新帝继位,都会独自攀崖,在崖亭更换一片新的银铃。
深夜,明月当空,一阵急促的海风吹过,银铃却异常的没有发出响动,孤寂的亭中忽然出现了一道身影,褴褛的衣衫间依稀可见数条狰狞的疤痕在缓慢的愈合消失。
头好疼,炸裂一般的疼,这是严天泽苏醒后的第一感觉。
慢慢缓过神后,严天泽不禁露出一副惊讶的表情,借着月色四处打量一番,摸了摸额头,内心如万马奔腾,“这是在哪里?难道是在梦中?”
重重捏了捏大腿内侧,剧烈的疼痛让他面容都有些扭曲。
认清这不是梦境后,严天泽颓然的坐在地上,像失了魂一样,嘴角喃喃道:“父亲,这世上真有仙,真的有仙...”
虽然家道中落,但对于身处之地严天泽还是略有耳闻的,不然也不会惊讶于这“仙”的伟力。严氏一族原本宗族兴盛家产颇丰,不知道从哪一代开始,获知了这世间有“仙”的隐秘,便一直在秘密追寻传说中的‘仙’,数十代人的寻觅,荒废了基业也花费了大量的人力物力,最终也是无果;直到严天泽曾祖一辈时才停下了这股疯狂的劲头,但还是将这“隐秘”藏在了金锁之中,传给了每一代的长子或是长孙,直到严天泽这一代,不知为何却传被外人所悉,突遭横祸,以致如此。
家中巨变死里逃生的严天泽原本也是不信这世间真有“仙”的,只是家中因此而突变,心内对这“仙”也产生了怨念和兴趣,反正已经是一无所有,为什么又不去寻上一寻,大不了就是一死罢了,也省的在这人世间多受煎熬。
不曾想沙海四年,还真让他见到了所谓的“仙”,这一番的境遇也让他确定了这世上的传说也并不是完全空穴来风。
原本心存的死志也慢慢放下,复仇的火焰缓缓点燃。
神色清明之后,一篇名为《寻天录》的古文浮现在严天泽脑海之中,严天泽内心惊讶道“难道这是‘仙’所留?”
严天泽十几年的见闻,在这天恩域中虽然没有确切哪里有飞天遁地的“仙”,但修武者还是有很多的,有人,有武,也就有了江湖,天恩域中尚武之风自古有之,各国之中都是各种江湖门派林立,传闻中也有高人能徒手撕裂猛虎雄狮,能飞檐走壁者跟是不胜枚举。
更让让严天泽内心惊讶的是,这脑海中浮现的《寻天录》似乎与寻常江湖秘籍没有什么不同,均是修炼内息,锻炼体魄的路子。
严天泽祖上虽是大族,但奇怪的是这一族似乎与修武犯克,各种武功秘籍无论你怎么练,总是不尽人意,同样的功法别家孩童十二三岁就可以练出千斤气力,就连豆蔻年华的少女也可力有扛鼎,唯有这严氏一族,无论你怎么努力修炼,相比之下总是相去胜远,渐渐的族中也就不在过于“尚武”,修武之事也就权当康健体魄。如若不然也不会数百年传承一宿竟被屠戮的毫无还手之力。
抱着仙人遗留必定不凡的心态,严天泽试着按照《寻天录》所载盘膝运气试了试后。面上露出一股古怪之色,起身走出亭子寻了一块山石,猛然一掌击出,磨盘大小的山石竟然在这一掌之下碎裂成四五块。
带着些许疑惑,严天泽捡起碎裂的山石,用手轻轻捏了捏,皱了皱眉又用力一握,小童拳头大小的山石竟也随着这一握而龟裂成无数细小的石末。
因为族中修武不佳的缘故,严天泽对于修武之事一直也是权当健体,哪怕近些年在江湖上打滚熬炼,最多也就算个刚入流的武者,相比那些大族或是门派的同龄者来说,这点武道修为完全可以忽略不计,若非自小头脑灵活,这几年不知道早已死去多少回了。
可刚刚这一掌一握,已然是三流武夫的气力了,隐隐还有些超出。
“难道这《寻天录》竟是为我量身打造的不成?短短时日的运功修炼竟有如此大的益处?”严天泽讶然想道。
严天泽不知道的是,沙海之下那汪淡蓝色的泉水是自千年前大战之后天人宗的灵脉所化,也是维持其千年的能量源泉;自从狂饮灵泉之后,他的体质和旧伤在不知不觉中已经被修复改变,一些灵气更是在帮他修复破碎筋骨之时已然聚集在了经脉髓骨之中,这才是导致他短暂的运功却有如此大功效的因由。
短暂的欣喜之后,严天泽对着沙海方向附身三拜,然后转身迎着朝阳向着崖下走去。
“诸位年兄,这人难道是丐门高人?我观其走态,步履轻盈却又不失稳重,丐门特制的服饰都不能遮蔽其丰朗,不如你我前去结交一番?”一名上山崖观朝阳的游子对同伴说道。
“我看不妥,此人看年岁虽然与我等相仿,但据闻丐门中人皆有怪癖,你我与他素不相识,贸然拦路相扰,若是开罪,岂不是不美?”一名白衣少年轻声说道。
“无妨,小弟家中与丐门素有往来,也算有些交情,不如就由小弟前去探探?相遇也算有缘,何况本来也无恶意。”蓝衣少年说道。
“是极,何贤弟不提,我等差点忘记了,贤弟家兄与丐门当代赤子可是过命的交情,那就有劳劳何贤弟了。”白衣少年拱手说道。
“天下皆知,丐门中人极为讲究义气信誉,在江湖上可谓声明鼎鼎,此番若能交一好友,我愿在琴楼摆上一桌上等。”最先开口的少年说道。
“蓝兄此言当真?可是这都城中的琴楼?”何姓少年闻言后讶然道。
“蓝某与诸位相交可曾有半分虚言?何兄尽管前去,两位兄长可为证人。”早先开口的蓝姓少年恼道。
“是小弟失言了,兄长莫恼,小弟这就去试试。”何姓少年连忙赔罪后,转身向着严天泽疾步而去,山路崎岖,而崖边更是屡有怪石草木,何姓少年疾步之间丝毫不见停顿,若有人瞩目不难发现其偶尔步履之间竟是腾空轻点,视这山崖路途如履平地,转眼就追上正在下山的严天泽。
“前方丐门的兄长烦请留步”临近之时何姓少年喊道。
见严天泽没有搭话,依然前行。何姓少年猛然加速,一个翻身越至严天泽身前,拱手道:“小弟何鼎,不知兄长贵姓?”
严天泽面露疑色,深深的看了看身前年岁相仿的少年,淡淡道:“严天泽。”
见严天泽语气冷淡,何鼎也不气恼,只当是丐门中的怪异脾气,况且初次见面,就追上拦路详询,也却是有些无理。
“兄长勿恼,小弟没有恶意,只是与朋友见到丐门高人,忍不住想结交一番。”说罢指了指山崖上的三人。
从崖山下来的时候,严天泽就注意到这上崖的四人了,起初还有些警戒,毕竟自己是突然出现在这里的。
天下修武之人,分为六类:不入流、四流武者、三流武夫、二流高手、一流宗师、顶级大宗师。
但凡有些根骨或者肯努力的修武者,即便是江湖通用的秘籍也可以在三十岁之前跻身四流武者,但要成为三流武夫或者更上,没有更高明的秘籍功法或者奇遇是万万不能的;这也是天恩域各国及门派立足的根本。
自从达到武夫境界,严天泽的耳力就变得异常敏锐,何鼎四人的交谈声虽然很小,但早已被其洞悉,只是不明白为何这几人就那么肯定他是丐门中人。
“不瞒严兄,这梦琴海的天之涯,每年花季都是人头攒动,唯有今年,不知为何,都城海外出现一头巨大的海兽,过往的船只屡屡受害;你我等人在这样的时节都能在此地相遇,很是有缘啊。不如由小弟做东,请严兄琴楼一聚,以表歉意。”见严天泽没有露出不喜之色,何鼎赶忙说道。
严天泽闻言,心中暗想“这何鼎到是极会慷他人之慨。沙海一行,自己莫名来到此地,身上除了这身烂布条外,连祖传的金锁都不见了,也算是身无长物,不如先去混顿吃食在说?”
想到这里,严天泽淡淡说道:“那就恭敬不如从命,我也正有些事情想象各位请教。”
看到严天泽答应下来,何鼎面上笑容更胜,道:“严兄稍后,待我去叫他们下来同去。”说罢疾步腾空,急速原路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