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你做不到喽。”
她只手摩挲着下巴，饶有兴趣的盯着我问道。另手拇指和食指扣成环状，有节律的叩击着我将将从集市上收购的雕花木桌。
桌上除了几瓶常用的魔药和少许手写配方以外，还摊着这位客人带来的“请求”。
我努力克制不用余光扫到那处，颔首藏了眸里慌张之色，点点头。遂迫不及待的扬手送客，就连平日里习惯送出的明信片和纸鹤都抛之脑后。
她仍是盯着我，就像是在看某种新奇有趣的玩具一样，毫不掩饰。我硬撑着，礼貌微笑着维持送客的姿势。
僵硬维持着直到她莞尔一笑后不紧不慢离开，才松一口气瘫倒在椅子上。吹口哨唤出了躲在衣橱里的两只乌鸫，帮忙撒些促进空气流通的药剂，除掉这令人窒息的香水味。
又歇息片刻，塞了口奶糖强打起精神，端坐在桌前执笔，记录下这难得一遇的访客——
March 21st??????????天气：??
她敲门的声音很轻，若不是邦尼先生耳朵灵，可能就被忽视了。
急急应了声去开门，映入眸的首先是一顶尖尖的巫师帽，不忙的心底掠过疑惑，同僚？近期没有收到拜访帖，那就是求助的了。
可——既然也是从事魔法一职，虽不说同行互轻，但向同时代的同僚求助也算是降低身价的事了———
“请问是Sylvia.Ran吗？”
她弯眸看着我，轻挑唇角牵出几分笑意。悦耳的嗓音像钻石碎碎落在天鹅绒上，轻轻敲击耳膜。
“是我。”
回执目光微微颔首，说罢侧身示意请进。她轻巧的迈了进来盈盈坐落在桌旁，我这才瞧见她无瑕细腕上挂着的篮子。遂劳烦邦尼先生沏了壶红茶，放入糖块递到她面前，摊了摊手开口询问道。
“西尔近日并未收到过帖子，所以小姐一定是来求助的了，请问名讳？”
“Aaricia。”她轻轻说道，“Aaricia.Frank。”不等我问，便将置于桌上的篮子打开，掏出了一卷深黑丝绸。里面是——一只燕子。
准确说，是一只死去的燕子，散发着浓郁的红酒香味，以及掩盖下的腐臭，可还是不难看出它的羽毛丰满有光泽，显然是有钱人或贵族才能养出来的宠物。我注视着燕子不解的扬了扬眉，她叹了口气，蹙眉做出心痛的表情解释———
这只精巧的燕子原是她未婚夫的宠物，出了些事故便托给她养，可——可没想到这燕子沾不得酒，喝醉后竟淹死在了酒杯中。
“那真抱歉。”
我配合她露出悲郁的神情，细细端详着那具尸体——可怜的小东西。颈处的绒毛呈上等的金属光泽，背羽辉黑色，有几处参差不齐像是被人为撕扯过。翘起的尾羽完整无缺，倒不像是在酒中挣扎淹死的模样。
不是淹死的模样？眸底略过疑色，抬首瞥人儿仍是浮夸悲痛的神色。不由得一滞，遂缓缓开口道。
“节哀顺变，不过——为何来找西尔，意外死亡证明可不是西尔能开出来的，再说这不过是只燕子，小小的燕子。”
她略显浮夸的视线移到我身上，停了一瞬。眸底里竟一丝悲郁的神情都没有，我笑看着她，双腿交叉微曲摆出自认为洞察一切的姿态。
“果然是瞒不住你，”她轻声笑了，眼角微微上挑，整个人突然都变得生动美丽了起来。我不出一言看着，她重重的向后一靠，合拢纤白十指又摊开。
“那么，开个价吧———”
“什么？”
“复活这只燕子，需要多少报酬？”
她几乎没带任何犹豫的掷声道，说罢低颅垂睫收回目光，轻巧端起早已凉却咖啡沾了沾唇。我耐心等待着，这便是她的真正目的了吧，说实话也曾遇到过不少，大多想要复活的是亲人、朋友，爱人，宠物倒是少见，燕子更是头一次。
暗暗思虑着一次性说服，清了清嗓，缓声道，“听着———女士，我不知道你对这只燕子怀着怎样的感情，但很显然你撒了慌。不我当然不打算深究，但有一件事我需要讲清楚，复活这种咒语很难，我并没有把它提上日程的计划。”
“你差一点就骗到我了，西尔先生。”她并不气恼，仍是笑吟吟的面对我，遂凑过来压低声音一字一句道，“不过你失算了，我复活过它，所以我完全明白咒语的可行性。”
“什…什么。”
她耸了耸肩无所谓道，“我复活过这只燕子，两次，很成功，但是咒语都是一次性的，所以这次我只能选择求助你。”
“你也很疑惑为什么要复活这么多次，亦或是为什么它死了这么多次吧。”她深黑的眸子里迸发出狂热的光芒，抑不住笑意，“很显然嘛，是我杀了它，一次又一次的折磨致死。”
我滞住了———这是我没想过的可能性，她也不着急只是耐心的盯着我，直到我不敢相信的目光移到她身上。
“不不，不用那样盯着我西尔先生，你只需要告诉我你心中所想的报酬。”她胸有成竹的盯着我，可能是觉得我的反应非常有趣，我亦是盯着她，最终有气无力的摇摇头，“这个咒语是———不遵循自然规律的，我不会用它。”
“所以你做不到喽。”
日记仓促结尾，嗅着空气中逐渐淡下去的香水味，回神、感到好多了。挑了两块奶糖扔进嘴里含着向外走去，将将想起邦尼先生已经去集市采购了，叹了口气着手收拾待客厅。
忽而一抹黑色的身影出现在视线中，皱眉暗道不好，这是…那只燕子，她竟然没有带走。真是棘手，抽出魔杖念了句漂浮咒，免去了直接接触的痛苦，引咒快步走出门来到晨曦之下，瞥见燕子脚踝上有金光一闪而过，愣了下接着施咒取了下来。
是一枚精致的金色指环，内侧刻有M.G的字样，另外…还绑着一封信。想知道谜底吗，我几乎没带犹豫的收到了口袋里，将燕子尸体妥善处理好后回到桌前，拿出信：
Dear Aaricia.Frank：
我亲爱的美人。
Darling，请允许我这样称呼你，在以往我都没有这个勇气，只敢用Dear轻轻的呼唤你。Darling、darling、darling，这个词仿佛带有魔咒，每次在心里念一遍，对你的爱就会多入骨一寸。
昨日路过从伦敦前往巴黎，正逢雨季，草地被刷上了一层清新的嫩绿，郁金香也更加娇美。朦胧小雨中我想起了你，我亲爱的，还记得我们初见那天，你身着鹅黄色套裙，在人群中那么出众又那么娇弱，我恨不得立刻上前搂住你的腰，可我错过了。
我一次又一次的在香榭丽舍大街上游荡，只为了再次见到你，我亲爱的。感谢命运，最终我终于被引见，才有机会直视你的眼睛。
亲爱的，你还在为我和克里希小姐的婚约而生气吗。不我并不爱她，只是因为喝醉才不小心玷污了她，那只是一次意外，一次肉体的交易，我对你的爱才是至死不渝的。
为了见到你，我亲爱的，我特地求助了一位德高望重的巫师将我的灵魂转移到了这只尊贵的燕子上，无论是谁都不能将灵魂再次取出。而交给克里希小姐的，不过是空壳而已。
爱之深切，无人可及。
Love，
M.G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