梧桐县胡家庄上上下下都忙着张灯结彩,热闹非凡,据说再过半个月就是庄主胡二爷的小女儿胡巧儿的出阁之日。
而此时,梧桐县邻县清水县陆家村,身着麻布青衫看起来十六七岁的陆陵游正手提木桶向着院子后面的水池走去。
陆游陵的身世如同大多古典奇异小说的主角一样,家道中落,科举落榜,回乡遇美,三笑留情。
陆游陵本是家中独子,父亲陆绍元是清水县福云镖局的总标头,可惜在陆游陵十三岁那年走镖的时候遇到了贼人丢了性命。
母亲是清水县佐贰主薄的独女丘氏,在陆绍元死后不久便带着陆家在清水县的家产改嫁给了清水县县令的二儿子廖家兴做了妾侍。
本来陆游陵也跟着母亲随嫁到了到了廖家,可惜自从和陆游陵的后爹与丘氏又个他生了个弟弟后,廖家兴便看着陆游陵百般不顺眼,便找了个借口给了些许钱财便把陆游陵赶了出来。
当初廖县令能够同意二儿子廖家兴与丘氏的婚事还不就是因为廖家兴的正室生不出孩子,而丘氏又颇有资产,最主要还是看中了陆绍元遗留下的福云镖局。
陆游陵临走时丘氏虽然也没说什么,却也红着眼睛悄悄给陆游陵往怀里塞了不少钱财。
年仅十四岁的陆游陵拿着这些钱财倒也没急着回老家陆家村,而是先买了些礼品拜访了曾经教导自己的老师朱夫子,并请求朱夫子推荐报了当年童生试。
当然这些事情大多是丘氏悄悄教的陆游陵,可能廖家也是知道的却也没说什么。好在陆游陵也算是才华出众,还真叫他考了个秀才郎。
陆游陵考上秀才后先去廖府见了母亲丘氏,又去朱夫子家登门谢礼,这才回到了老家陆家村。
陆游陵老家的房子是陆游陵爷爷留下的,后来陆游陵的父亲发家之后又翻新了一遍的青砖瓦房。房子坐北朝南,背靠青山,据说山的另一边便是梧桐县。可惜陆游陵这次参加去番州参加府试来回都是走的官道,也不清楚是真是假。
陆游陵家的后园有一个天然水池,本来水池里的水是要流经陆游陵家门前的那条干涸的小溪的,可他的父亲陆绍元为了方便不愿进城住的老父亲,便找人把水池扩建了一番,又把溪流改道直接流经后院旁边的农田,后来陆游陵的爷爷死了也就再没人管水池的事了。
陆游陵提着木桶刚到水池边就听见了一阵扑腾声,声音是从池塘出水口石壁裂缝中传出来的。
陆游陵听到扑水声便想到了村里人说的水鬼,先是一惊,定眼一看就看见大裂缝里浮着一个小孩脑袋,一顶大毡帽和一只不停挥舞的手。
陆游陵看见这一幕也没多想扔下手中的木桶便跳进了水池中。
第二天,“'猴子',我这是在哪?”李若尘对着趴在床边头上从新包扎过的的孙金章问到。
孙金章“啊”的一声,便抬起了头。“若尘,你醒了?我去叫陆大哥,是他救了我们,”孙金章说着就跑了出去。
不一会儿孙金章便和一个面色微黄,星目剑眉,身高七尺有余,身着麻布青衫的男子走了进来。
李若尘看着面前的青衫儒雅男子便要从床上坐起来。
“小友快快躺下,你身子刚好不宜走动。”陆游陵神色和蔼的说道。
“你们的事情孙小友已经跟我说过了,你这两天就先住在我这儿,等过两天你两把身体养好了在做其他打算。对了,我姓陆,叫陆游陵,你们叫我一声游陵大哥就行。”
“谢谢,给陆大哥添麻烦了”李若尘侧坐在床头说道。
“李小友不必可气,我一会儿让孙金章把村头陆老伯给你开的外伤方子拿给你,你自己往腿上伤口上敷一下,如果不会弄的话叫我一声就行……”
数日后,
“陆大哥,村口有位胡管事找你。”孙金章隔着老远就边跑边对着陆游陵家喊道。
而此时李若尘正跟着村口的陆老伯与一位面色沉着,身着云锦紫衫的中年人缓步走向陆游陵家走去。
陆老伯本名陆有为,年过花甲,家中世代行医,在整个陆家村及周边村落都有不小的名声。据说陆老伯年轻的时候也算得上长相出众,娶了隔壁卧牛村的村花牛翠兰,老来得子。他儿子还在县里开了家药铺,现在已经安了家。
事实上李若尘在陆游陵家呆了两天就好的差不多了,后来陆游陵有借着去感谢村头陆老伯的理由带着李若尘二人来到了陆老伯家。并让李若尘二人帮着陆老伯采药,陆老伯是陆游陵关的外亲,又听了李若尘二人的事情,见二人还算乖巧便也同意了下来。
主要还是陆老伯心善,见李若尘二人可怜才答应的,一天管两顿饭,每个月一个大钱【一两黄金=十两白银=一千大钱=一万铜钱】,好些大户人家的家丁也都才一月十个大钱,更别说李若尘两个小毛孩子了。
不一会儿李若尘等一行人便来到了陆游陵家,而陆游陵也早已站在门口迎接那位身着云锦紫衫的胡管事。那位胡管事扶了扶门口拱手迎接的陆游陵便声色温和的说道:“陆公子,好久不见,一切可好。”
陆游陵笑着回到:“一切安好,多谢胡管事挂念,来,大家都进屋坐”。
“游陵,人我送到了,我就先回去了。”陆老伯手里拿着烟袋笑着说道。
“陆老伯既然来了,就先坐下喝杯茶,而且这次胡管事来是为了我的婚事。陆伯你也是村中族老,一会儿可能还要靠你老为我出出主意,讨论一下这婚事的流程”。陆游陵说着便又向站在一旁的陆老伯拱了拱手。
李若尘与孙金章,见陆老伯没叫两人走,也就一直默默的跟在其身后。
“陆公子,这个婚事一切不变,八月十五定期举行,到时候你搬到胡家庄来,将来孩子随你姓,不算是入赘。这次我来主要是接你过去,顺便来见一见你的母亲,毕竟这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章程还是要走的。不知陆公子可否把你母亲接过与我面谈,毕竟陆公子你与你母亲分家多年,我一个外人也不好直接去拜访她老人家。”
胡管事面色和蔼的说道。
“胡管事说的是,我这就去将母亲大人请过来。”
陆游陵说完便又向陆老伯拱手说道:“陆老伯可否帮我先与胡管事交谈一番,我去去就回。”
陆老伯搓了搓手里的烟卷说到:“可以,不过你也要帮伯父我一个小忙。一会儿你过村口的时候让你伯母把我前几天制好的那批药材拿出来,你帮我给我家那臭小子带去。我让若尘他们两个小子跟你一路,当然要是不行的话就算了,过两天我亲自给那小子送去。”陆老伯说完便对着自己的铁烟嘴深吸了一口。
陆游陵直接就答应了下来,临走时陆老伯又给了李若尘二人几枚铜钱,算是跑路费。
清水县虽然算不上什么大地方,却已经李若尘见过的最繁华的地方,毕竟他的所有记忆都是从难民中的杨老头开始的。
李若尘看着眼前约三丈高的城墙,心中不由有些震撼,又有些向往。李若尘一行人在陆游陵的带领下很容易就进到了县城中,城中车水马龙叫卖声不绝于口,李若尘与孙金章二人一会儿这瞧瞧一会儿那瞅瞅只觉得眼睛不够用了。
当然,也有很多路人有意无意的打量着李若尘,毕竟在这八月初日头正盛的时候还有人带着一顶大毡帽就很奇怪了。对于这些好奇的眼光,李若尘也是知道的,不过他并不怎么在乎罢了。
当初孙金章也曾好奇的问过他为什么大热天还戴着个大毡帽,不过当时被杨老头骂道:“不关你的事就不要管那么多”也就不在多说。搞得孙金章曾一度怀疑李若尘是个秃子,直到前几天被陆游陵救起时无意间看到了李若尘摘了帽子的样子才打消了这个荒唐的念头。
李若尘当然不是秃子,而是因为他长的太好看了,粉雕玉琢如同金童玉女一般,杨老头怕他被人卖了当**才专门给他找了个大毡帽。
很快李若尘一行人便来到了一家名叫宝芝堂药铺门前,报了陆老伯的名号,言明是来送药的。便听见那位身着白衣,精神爽朗正在为人坐诊的中年人对着那位手拿算盘有些微胖的中年人说道:
“福伯你先把药材收了,再留几位小友到后厅坐会儿,我给这几位病人开完药就过来。”
药铺的后厅是一间不大的屋子,屋子里只有一张木桌、几把椅子与一套样式不错的茶具。
不一会那位与长相与陆老伯有七分像的中年人就走了进来,中年人一进屋子便有些着急的对着陆游陵问道:“小友我父亲可还安好?以前药材都是我父亲亲自送过来的。”
“陆先生,陆老伯身体好的很,这次主要是我要到县里来办点事所以陆老伯就让我替他给你带过来了,我是叫陆游陵,你叫我游陵就好。”
“你是陆绍元家的陆游陵?”中年男子有些惊讶的问道。
“没想到陆先生还知道家父,”陆游陵看着中年男子说道。
“游陵啊,你叫我一声陆大叔就好,没想到你都长这么大了,你小时候我还逗过你的。哎!绍元可惜了,”
中年男子有些伤感的说道。
说完之后又看了看李若尘二人,这才对着陆游陵问道:“不知这两位小友是?”
一时间陆游陵也有些红了眼,顿了顿才道:“这两位小友是逃难到陆家村的,陆老伯见他二人可怜便让他二人帮着采药,给口饭吃。”
陆游陵说话的时候,顺便扭头看了一眼李若尘二人。
李若尘拉了一下有些走神孙金章连忙对中年人拱手道:“陆大叔我叫李若尘,多谢陆家与陆老伯能够给我们二人一口饭。”
李若尘说完后,孙金章便也学着李若尘的样子对中年人拱手说陆大叔我叫孙金章。
中年人看了看李若尘二人有些冷淡道:“你们也不需要对感谢什么的,只要你们平时帮我照看一下父母别给他们惹麻烦就好。”
陆游陵见中年人表情冷淡便也没在多聊,带着李若尘二人跟中年人道了声别就出了药铺。
经过县衙的的不远处便是陆游陵的母亲丘夫人的住所廖府,陆游陵带着李若尘二人在距离廖府的不远处的一棵大柳树下便停了下来。
并对着李若尘二人说道:“你二人就在这附近等我,我去去就回,这里离县衙很近只要不跑太远就不会有什么事。”
李若尘尘二人乖巧的点了点头说道:“陆大哥你去办自己的事情就好,我们就在这附近等你。”
陆游陵刚走孙金章便像换了个人似的,开始对着李若尘诉说着他小时候有一次跟父亲进县城的经历,并对着不远处的糖人摊子不停的吞口水。
“若尘,你不在到那老头吹的那个叫糖人可好吃了,我父亲就给我买过几次,若尘你要不要尝尝?”
孙金章看着不远处的糖人摊子,有些殷勤的看着李若尘说道。
李若尘看着不停吞口水的孙金章也有些意动,就从怀里掏出了陆老伯当时给的四枚铜钱交到孙金章的手里说道:“猴子你看这些钱够买糖人不?”
“肯定够了”
孙金章拿到钱便向那个糖人摊子跑了过去,并学着大人模样,道:“大叔,你这糖人咋卖的?”
“一文钱一个”
“那给我来两个”,说着孙金章便从手里的四枚铜钱取出了两枚。
李若尘还是第一次吃吃到这么甜的东西,以前他从没想过世界上还有这么好吃的东西。
将近大半个时辰过去了,陆游陵和他的母亲还有一个汉子驾着一辆马车从廖府赶了出来。陆游陵与那汉子坐在赶车位上看见大柳树下的李若尘二人,便让那赶车汉子停了下来。
只见一位体态端庄,身着华服的妇人掀开车帘道:“游陵啊,让你那两位小友上车来吧。”
说起来这还是李若尘第一次坐马车,一路上丘氏时不时也会问李若尘二人一些问题,不过大多时候都是在关心陆游陵。
斜阳未落,炊烟四起,陆游陵一行人便已经回到了陆家村。丘氏与胡管事几人就一直为陆游陵的婚事商量到日头落下,最后因为陆游陵房屋不够,吃过晚饭后陆老伯便带着李若尘二人回去了。
临走是那位胡管事突然对李若尘二人说道:“你们两个孩子的事今天也听陆老伯说起过了,如果你两不嫌弃的话明日便同陆公子一起来我胡家,正好给陆公子当个看家童子。”
在去陆老伯家的路上陆老伯还特意跟李若尘二人说到:“你二人也莫要怪我老汉多嘴,胡家毕竟是大家相信你们去了讨生活应该比跟着我这老头子容易的多。”
第二日,紫阳初升,露珠莹莹,两驾停在村口陆老伯家的马车便走着官道向临县梧桐县驶去,最终陆游陵的母亲丘氏还是决定陪自己儿子一起去胡家庄。
临走陆老伯又给了李若尘二人一人十枚铜钱,李若尘二人躬身道谢。
看着两鬓霜白陆老伯,李若尘不知怎么得就想起了面容慈祥的杨老头,瞬间就有些红了眼。
稚子尚非少年郎,
目光所视皆远方。
杨柳堆烟青山野,
何处可寻远远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