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木林中,满地残枝落叶,一片狼藉。一个矮小的身影正拿着斧头朝眼前的幽木砍去。吕小乐此时已然疲惫至极,浑身肌肉酸痛,虎口隐隐发麻。可他眼神中满是坚毅,丝毫不理会身体的不适,拿着斧头一下一下的朝幽木砍去。
艳阳高升,转眼已到正午。站在林外的张昆看看挂在正上空的太阳,朝林中走去。
又砍断一棵幽木,吕小乐停下来,蹲在地上,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满脸汗水,凝神看去,他的额头上隐隐升腾起一股白气。叫了一上午的小黑似乎也疲惫至极,趴在吕小乐身前吐着舌头,喘着气。吕小乐见状,伸手从怀里拿出一个窝头扔给小黑。小黑顿时兴奋起来,欢快的叫了两声,摇着尾巴跑到窝头旁边,用鼻子使劲闻了闻,居然抬头疑惑的看看吕小乐,低叫几声,而后走开了。
吕小乐见状一愣,冲小黑说道:“你也觉得难吃吗?”小黑看看主人,摇摇尾巴表示回应。
吕小乐叹口气,不再说话,休息片刻,吕小乐拿起斧头准备继续干活。就在此时,张昆悄然而至。
“小师弟,这地上的幽木都是你砍的?”张昆一向处事不惊的脸上多了一股诧异。
吕小乐抬头,看着走过来的张昆。深呼吸几口,调匀自己的呼吸,开口回答道。
“是啊,不过只怕是没有十捆。”
张昆走到吕小乐身边,扶起吕小乐,眼神中毫不掩饰的敬佩。
“无妨无妨,这已经可以交差了,咱们收拾一下,回去吃饭。”
吕小乐和张昆将散落在地上的幽木收拾收拾,足足有七捆。捆好之后,张昆伸手一挥,七捆柴火顿时消失不见。吕小乐看着大师兄又一次用出这种戏法,内心向往不已。收拾好之后,张昆拉着吕小乐原路返回,小黑摇摇尾巴跟在吕小乐身后。张昆一路上对吕小乐是称赞有加,似乎砍了七捆柴火在这位大师兄眼里是一件很了不起的事。
回到桃花林中的院落。张昆领着吕小乐就往前院的一间茅屋走去,吕小乐心想,这便是师兄口中的斋房了吧。未至斋房,吕小乐已然闻到一股饭香,小黑更是乱叫不已。
张昆领着吕小乐走进屋中。屋子很宽敞,中央摆着一张方形的桌子,主座正是那邋遢老者,老者的左边空着一个座位,而后李硕,杜波分坐两侧,最后空着一个座位。吕小乐心道,看来这两个座位是给自己和大师兄留的。
张昆走到老者身前,拱手行礼,“拜见师尊。”跟在张昆身后的吕小乐赶忙跟着行礼。老者点点头,拿着筷子的手指了指,说道:“自己去盛饭。”而后拿起一个窝头扔给小黑,小黑兴奋的凑过去闻了闻,居然又抬起头疑惑的看看四周,而后摇摇尾巴走开了。邋遢老者顿时尴尬无比。
张昆和吕小乐盛好饭,走到座位上坐下来。邋遢老者赶忙捋捋胡子,缓解自己的尴尬,然后一本正经的问道:“小乐,今天你的功课做的怎么样啊。”
不待吕小乐回答,张昆忙道:“回禀师尊,小师弟他一上午砍了七捆柴。”
此话一出,屋子里面顿时安静了。李硕,杜波互相看看,一脸震惊的看向吕小乐。邋遢老者似乎也有片刻的失神,不过很快老者就恢复过来,点头道:“不错不错,吃饭吧。”
吕小乐伸手夹菜,放进嘴里。不由得眉头一皱,竟是咸的至极,再看看满桌子的菜,看看坐在旁边的三人,竟然没有一人伸手夹菜。吕小乐好像突然明白了什么。恍惚间就听老者问道:“小乐,为何昨日在主殿之上,偏偏要拜老夫为师?当时老夫与你可是素不相识。”
老者此时语气随和,已不像是昨日听闻吕小乐哭着说不拜师时候的语气。
闻言吕小乐深吸一口气,将口中这咸的至极的菜咽掉,思索片刻回答道:“当时那个坐在大殿上的长胡子爷爷,看了我一眼,就好像把我浑身上下都看透了,那种感觉太可怕了,我自然不想拜他为师。左边那个漂亮女人太过冷傲,而右边中年男子自始至终都没正经看过我一眼,拜他俩为师他肯定不会好好教我。当时只有老爷爷你和蔼可亲,平易近人,自然要拜你为师了。”
老者闻言哈哈大笑,道:“小鬼,你年纪不大,眼光却不错。你分析的一点都不错,你说的那个长胡子爷爷城府颇深,你跟他学的一肚子坏水,不好。剩下那二人也是,明明都一把年纪了,偏偏要以年轻的样子示人,太虚伪,不好不好。”
老者今天的心情很不错,饭桌上的气氛也缓和起来,师徒几人说说笑笑,转眼吃完了饭,只是菜除了吕小乐吃了一口外,只有老者在吃。
饭后,张昆走到吕小乐身前,道:“师弟,走吧,咱们去挑水。”吕小乐擦擦嘴,站起来跟在张昆身后。
走出小院,吕小乐四处张望,大喊几声小黑,黑狗踪迹全无,心想不定又瞎跑到哪里去了,看看走在前面的张昆。吕小乐不再多想,快步跟上前去。
张昆走出桃花林,沿着山路直奔山顶走去,与今天上午所走的路截然不同。吕小乐乖乖跟在身后。一路上的景色秀美无比,树木丛生,鸟语花香,周围有许许多多吕小乐叫不上来名字的树木,花草,鸟兽。
吕小乐暗道今天上午并没有看见这么美的景色,或许是因为上午走的是山的背阴面,花草树木不愿意长在那里吧。
不知不觉间,吕小乐听到几声水流声。吕小乐眼睛一亮,从小生在水边的他,对这声音可是熟悉无比。
吕小乐几步走到张昆身边,问道:“大师兄,这山上有河?”
张昆回头看看吕小乐,笑着反问道:“没有河,我们去哪里打水呢?”
吕小乐讪讪地点头,眼睛中却有光芒闪过。
很快,两人走到一条瀑布边。这瀑布波澜壮阔,高数十丈,飞流直下,如白虹一般,势镇汪洋,威宁瑶海,下接大海之波。吕小乐虽是生长在水边的孩子,却也是第一次看见这么壮观的景象,一时间竟呆在那里。
张昆看吕小乐这般神情,似乎早已见惯,开口解释道:“这瀑布乃是天恒峰水流之源,自樊桐之巅而起,流至板桐,承渊,玄圃,阆风。乃我天恒峰一奇也。师弟,你以后就在此打水。”
张昆说完,又是伸手一挥,一条扁担,两只木桶凭空出现。吕小乐对张昆这一举动已然见怪不怪。伸手接过木桶扁担,走到瀑布旁边,打起两桶水,挑起扁担问道:“师兄,水缸在哪里?”
张昆温和一笑:“且随我来。”
吕小乐跟在张昆身后,约莫半个时辰左右,返回了桃花林。张昆领着吕小乐走到厨房前,指着门口的三个水缸说道:“就在这里了。”
吕小乐气喘吁吁的把水桶放下来,指着其中一个水缸问道:“师兄,这一缸水怕是都够我们吃好几天的,为何一天要打三缸水?“
张昆摇摇头,道:“这是师傅定的规矩,你可以去找他老人家问问。“
吕小乐顿时哑口无言,叹口气,将木桶里的水倒进水缸中。又听张昆说道:“师弟,砍柴打水的路我已然带你走了一遍,斧头木桶我也给你了,流程你已经熟悉了,接下来的事情你就要自己做了,有什么问题可以随时来找我。“
吕小乐心中暗道也的确不能老是让师兄陪着自己砍柴打水,站起身来,道:“师兄,你先去忙吧。我自己可以的。“张昆又是温和一笑,点点头,身形瞬间不见。
吕小乐看着张昆消失的地方,片刻,吕小乐深呼吸一口,拎起水桶扁担,朝山上走去。
顺着刚才的路回到瀑布前,吕小乐虽已见过这瀑布一次,可再次走到跟前还是心神震撼。片刻,吕小乐缓过神来,摇摇头自言自语道:“这瀑布壮观是壮观,可是以后天天都会见的。”说完,自嘲一笑,走到水边打起水,原路返回。
虽说这吕小乐自幼干惯农活,体制比一般人好,可毕竟是个十岁的孩子,再加上一上午砍了不少柴,已经疲惫至极。来回挑了两趟,吕小乐只感觉上午砍柴时的酸麻劲儿不断的涌上来,汗流浃背,腿肚子只转筋。
瀑布之地距离桃林甚远,正常脚力一来一回就需要一个时辰。吕小乐已经是越来越累,越来越迈不开步子,一趟水所用的时间也就越来越长,挑完第三趟水,天色就已经暗下来了。
吕小乐肩挑扁担,第四次走在回桃林的路上。这一次,吕小乐感觉肩上的扁担比前三次都要沉的多。再看吕小乐,上衣的背后已经湿透了,脑门上的汗如豆子般大小,咬着牙,似乎每迈出一步,都要用尽全身的力气。
天色完全暗下来了,阵阵晚风吹过,吕小乐略感清爽,抬头观察周围,吕小乐估摸着已经走了一半的路程了。想着自己这么卖力气也不过只挑了四趟水,吕小乐轻叹口气,认准方向继续迈步往前走去。
这条路白天时的景象颇为秀美,想不到晚上也别有一番风景。草虫低鸣,荧虫乱飞。夜幕中,一位肩挑扁担,喘着粗气的少年走来,仔细看去,这少年的步子有些踉跄。所过之处,草虫顿时安静下来,荧虫围着他左右飞舞。
吕小乐平时自会对这些飞来飞去的小虫子感兴趣,奈何今天心情烦躁无比,再加上着急赶路,伸出手左右驱赶这些围着他左右飞舞的荧虫。突然脚下一绊,吕小乐瞬间失去平衡,一个狗吃屎的姿势摔在地上,肩上的两桶水洒了一地。
吕小乐翻个身,坐在地上,怔怔的看着眼前空空如也的两个水桶,张张嘴,似乎想说些什么,半晌竟没说出话来,突然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片刻,吕小乐身边一阵模糊,一个老者的身影凭空出现,抱起地上的吕小乐,摇摇头,再次消失不见。
吕小乐的房间内。邋遢老者坐在床边给躺在床上的吕小乐号脉。张昆,李硕,杜波三人站立在旁边。
良久,老者松开搭在吕小乐脉搏上的手。张昆赶忙上前,问道:“师傅,小师弟他没事吧?”
老者手捻胡子,站起来说道:“并无大事,只是劳累过度,加上气急攻心,才会昏过去。”说到这里,老者转过头来看着张昆三人说道:“我本以为我只是收了个寻常的弟子,不料此子心性竟坚韧至此。虽说资质不算出众,若日后修道有成,以此子心性,假以时日,必有一番作为。”
杜波听到此处,不由得称赞道:“师傅说的对啊。我等师兄弟三人入门年纪皆比这位小师弟大,第一天我不过砍了区区四捆柴,挑了两趟水。两位师兄也只是比我多一点,远远不及这位小师弟。惭愧惭愧。”张昆,李硕纷纷点头表示赞同。
老者转头看向躺在床上的吕小乐,说道:“我伏云观每五年收一次弟子,这些人大多都觉得阵法一门过于高深,布置起来又过于复杂,不肯入我阵法门下。我收弟子的原则向来是愿者自来,所以我樊桐之上弟子稀少,远不及其他三门。但我姜某人也曾起誓,只要肯入我门下,我定然悉心调教。”
张昆三人站在老者身后,互相看看,不知老者此话何意。
只听老者叹口气,继续说道:“罢了罢了,我等不要再打扰小乐休息了。”说完,当先走出屋门。
杜波疑惑的说道:“师傅今天怎么了?不像平时啊。”张昆点点头,道:“我入门这么多年以来,从未见过师傅如此。”李硕听完二人的对话,开口道:“我们还是赶紧离去吧,不要影响小师弟休息了。”
三人说罢,走出房门。留下吕小乐一人躺在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