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大部洲,略称“四洲”。按《阿含经》所说,人间有四个天下,亦称四大部洲。一是东胜神洲,二是南赡部洲,三是西牛贺洲,四是北俱卢洲。四大部洲在须弥山四方的咸海之中。
大唐,景龙四年初。
黄昏时分,正是风起时,尘沙漫漫,不见天日。
玉门关,一辆马车缓缓驶近。驾车的老汉五十多岁年纪,满面尘土,衣衫褴褛,想是行路十分艰辛。老汉头上戴了顶破棉帽,帽檐之下鬓发斑斑,一脸络腮胡子,也已黑白相杂。
那老汉后背微微有些驼。只见他挺了挺胸,高举起那双布满虬筋的大手,紧抓马辔,猛然向后一勒。张口发音,“嘘……”的一声长唤,把马车驭停。随即跃下了车,转身把车舆的布帘子拉开一角。轻声喊道:“江公子,江公子!”
老汉探头向车厢里边张看了一眼,又道:“咱们日夜兼程,走了一个多月。从长安启程,今儿个总算到了玉门关下。”
又歉意道:“前方就是关口设防的卡子,没有通关的文牒再无法过得关去,老汉只能把您送到此处了。”
只听车厢里“窸窣”一声,布帘子被掀开,一个年轻男子弯腰钻了出来。
年轻男子大约二十一、二岁的年纪,头上戴一顶褐色布帽,长方脸蛋,眉清目秀,略有倦容。身上一件白布袍满是腌渍,领子和袖口好几处已破溃,絮棉外露。
看他腰间围着一根四指宽的皮带,皮色斑驳,皮带上系着柄长约尺半的短剑。剑鞘色泽古旧,露一截黑漆漆的剑柄在外。剑柄的端部有个圆孔,上面系着一只小小的玉飞凤。玉色洁白,温润瑰丽,更奇的是玉凤的嘴尖上有一丝丝鲜红的血沁,极其怪异。
年轻男子两眼朦胧,满脸的酒气。
只见他左手挽住一个随身行囊,右手抓着一只酒葫芦。身子一晃,跳下了大车。慢悠悠地说道:“大叔,这些日子、这些日子着实辛苦了你,多谢,多谢!”。
从行囊里摸出来一小锭金子,往驾车老汉手中一塞。举起酒葫芦,喝了两口烧刀子,转身踏进了沙尘之中。
那赶车的老汉满脸感激。说道:“江公子,这趟路程的车钱您在长安启程时早已给过老汉了,路上吃用开销又全凭江公子看顾。江公子今又赏给老汉这块金子,足够老汉全家过一阵了。”
老汉整理好马车,正待返程。
见他径自往玉门关前走去,连忙追着背影大声喊道:“江公子,江公子!现在这个时辰,关卡已封锁,禁止行人过关了!”
“江公子您,您可先到关下不远处的双塔堡镇上歇息一晚。明日去官衙换好过关的文牒再出关也不迟,正好准备些远行所需的物品。”
少年名叫江飞珑,长安人氏,之前从未到过玉门关。听了老汉的话,怔了一下。
江飞珑心中盘算,自己这趟远赴西域,为身世之谜,去探个究竟。路上是马不停蹄,走了一个多月,今日方到这玉门关下。
由这里再向西行,沿着河西走廊,走进戈壁荒野。茫茫天地,实不知何处是归途。
一路行来,已仔细思忖掂量,此事只能寻迹而访,不急在一时半刻。赶车老汉说的对,不妨去双塔堡镇上停留一、二日,看看在这玉门关附近能否寻获一些线索。
江飞珑叹了口气,提起手中酒葫芦,又喝了几大口酒,慢慢地转身往双塔堡镇行去。
走了不到半个时辰,黄沙漫漫中出现一片灯火,远远地已闻得人声鼎沸。前方不远处竟是一座极繁华的不夜城。
江飞珑晃晃悠悠走进镇子,见一条南北足有四、五里长的大街。夜幕深深下,长街上车水马龙,摩肩接踵。铺位是一铺连一铺,店家是一家挨一家。
铺子店堂里无数只巨烛高高悬起,灯火熊熊,亮如白昼。连行人脚下的青石道板也被照得红彤彤的,青石板路变成了红石板路。随行人脚步的晃动,忽青忽红,转瞬变色。
铺子里的小伙计左右东西,快步小跑,见行人进门,便上前去殷勤招呼,不敢稍有怠慢。
这黑夜的双塔堡镇竟然是一片繁忙景象。
这座边陲大镇,本是商队进西域出东土的必经之地。又有疏勒河绕镇而过,矗立在河对岸的万仞山脉连绵起伏,把千里沙尘阻挡于关外。
有此方便的场所,行客们多在这里借它歇脚。商帮也时时聚集在这里,添粮补水,甚至有客商干脆在双塔堡换货交易。不消几年,形成了这座颇具规模的大市镇。
江飞珑走在大街上,环顾左右。突见街角屋檐边快步跑出一个青衣布帽的小伙计,鉴貌辨色,跑上前来招呼他。
那个小伙计见江飞珑虽风尘仆仆,衣衫破烂,浑身上下却气宇轩昂。小伙计躬身行了个礼,讨好地说道:“这位公子爷,前面是我家新近开张的院子,叫做赏春院。公子爷可以去歇息一晚,喝几口西域来的葡萄美酒,顺带还可以观赏西域来的美人跳舞。”
江飞珑听他说有来自西域的葡萄美酒,摇了摇手中的葫芦,早已空空如也。一挥手,把葫芦递给小伙计。说道:“很好,很好,前边带路,且先与我满满地灌一大葫芦酒来。”
小伙计呵呵轻笑。接过葫芦,小步快跑在前引路。七转八转地领了江飞珑走出不到百步,见是一座石砌的大院子,四四方方,院墙高矗。门口两只石琢猛虎盘坐地上,雄赳赳气昂昂,丈二高的朱漆院门敞开着,门楣上一块大大的黑漆木牌,上书“赏春院”三个金色大字。
门口石阶上一个脸如满月的中年女子赶紧跑下台阶,迎上前来。她兜转一只胖手挽住了江飞珑的胳膊。欢颜笑道:“这位公子爷,奴家姓陈,人人都叫我陈大娘,公子爷姓什么啊?”
这大娘快人快语,连珠炮似地说道:“今儿真真是有缘份,刚巧前些日子有位高昌的美人有幸到我家院子里来。这美人儿啊!跳得波斯舞,好看又养眼。”
“真真是没的说,婀娜多姿,媚眼如钩,不知勾掉了多少人个魂咧。嘻嘻,连大娘我,也是十分地心动呢!公子爷一定要去好好赏看。况且,院子里的酒也是极好极好的,公子爷更要多喝几杯。”边说边把江飞珑拉进院子里。
江飞珑笑道:“陈大娘好!我姓江。既然有好酒,多喝几杯是不够的,起码要多喝几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