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史那鸦腾咧嘴笑了笑,深深叹了口气。
说道:“我那几个弟兄恐怕早就沉到了河底,被冲进三千弱水...”
“唉!此刻…此刻恐怕已进了鱼蟹的肚里。”众人沉默,半晌不语。
鲁大有慢慢地跨进屋子,立在门边。拱手请求:“我爹被押在牛妖怪那里,珑少侠务必帮忙救救他。”珑飞答道:“力所能及,必当尽力。”
阿史那鸦腾说道:“老鲁头被牛魔王胁迫,乘上皮筏渡弱水去了。”
“当时我躲在河中,对岸的情形看得清清楚楚。牛妖把村里几十只皮筏一齐扛到河边,其中一个妖怪又变成了大牛,蹲在河里,向皮筏中吹气。只见那只大牛一口气吹胀了一只皮筏,一只一只全部吹足气后,任它们漂浮在河面上。”
鲁大有张大了嘴巴,难以置信。说道:“一口气就吹满一只皮筏!村里力气最大的阿三拿竹筒打气,打足一只皮筏要小半天的。”
阿史那鸦腾道:“我亲眼所见的,没有一句瞎话!”
又道:“那个独眼妖怪让老鲁头乘坐了最前头的一只皮筏,划起双桨,在前面领路。一群牛妖怪分坐了几十只皮筏,跟在后面,浩浩荡荡向下游划出去....”
“幸亏多出了一只小皮筏,没被牛妖怪乘了去。”
“那只皮筏也是被牛妖怪吹足了气的,孤孤单单漂在河上。等一大群牛妖怪漂远了,我仍不敢冒然出水。又苦熬了差不多一个时辰,这才慢慢地游到对岸。翻身爬上小皮筏,躺了进去。歇了大半个时辰,缓过劲来。又怕牛妖怪突然返回来,赶紧在河边寻了个撑篙,撑起皮筏,到对岸的水草丛里。拉起两个昏迷不醒的弟兄,载了他俩,奋力撑向上游。”
阿史那鸦腾毕竟久经沙场,临危不乱。
他说道:“当时腿上伤处不停的流血,疼痛的很。等撑近上游那片滩涂,我再也没有力气撑动皮筏了,只好听天由命,躺在皮筏里等死。”
“咳咳...就像公主所说的,我哥三个真是命大!恰巧少侠和公主到滩涂这边来,救了我们。”
鲁大有说道:“居然有这样的事,想想都怕人!”
“我听祖上说起当年玄奘法师过弱水,这水中有一个妖怪,也是杀人吃肉的。后来被观音菩萨降服了,改邪归正,拜了法师做徒弟,一道去西天取经。”
“这些牛妖怪杀人不眨眼,我爹爹落在他们手里,会不会也被吃掉?”鲁大有的老娘也悄悄地躲在屋外听众人说话。听见鲁大有这句话,顿时哭了起来!
箬花听见哭声,转身出门。走近去对她说:“大娘莫急,既然牛妖怪要老鲁头领路,应该不会害他的性命。”
珑飞起身出屋,也说道:“大娘莫怕!珑飞自当尽力救他回来。此刻时辰不算晚,我俩立刻动身去追,只是要大有帮忙领路,送我俩过弱水。大娘可赞成?”
鲁大娘道:“少侠肯帮忙救我家老鲁,老身有什么不赞成的?大有,你快备些干点心,送少侠他们过河去。”
当下珑飞与箬花与众人告别了。箬花又留下了一盒金疮膏给阿史那鸦腾,三人暂时留在鲁大有家里养伤。
鲁大有告诉阿四帮忙照料好珑飞和箬花的两匹白驼。
三人与众村民挥手道别,登上皮筏,顺流而下,踏上了三千弱水之路。
不消半个时辰,皮筏已漂近三千弱水。鲁大有左手中的一支木桨抬出水面,右手木桨在水下快速扳动几下,皮筏转了半个圈,别进一座极大的水潭里。大水潭有三、四百丈见方,与原先的大河有些落差。大河水流泻下之际,把皮筏冲得滴溜溜又转了两圈。亏得鲁大有经验老到,伸出木浆连扳几桨,止住了皮筏转圈。皮筏上下起伏,晃晃悠悠荡向水潭中央。
顺势划到水潭对岸,眼看要撞上岸边的一块大石。
鲁大有左手斜划了一桨,右手中的中木浆撩出水面,伸桨出去在那块大石上用力一点,皮筏侧滑而过,径往一处水草丛行去。尺许长的水草遇到皮筏,一分为二。长草遮掩之下,居然又暗藏了一条水道。皮筏转进这条水道,继续向前。
走出一程,有几座沙丘挡住了去路。
三人只得跳下皮筏,走上河岸。又从水中拖出了所乘的皮筏,手拉肩抗,摸索前行。
翻过几座沙丘,眼前竟出现连片的绿洲。芳草萋萋,飞虫漫舞。
三个人一路向前,高一脚低一脚,迂回曲折,小心避开那些枯木腐叶集聚而成深深的淤泥潭。
箬花尽挑选干硬的沙地走,以免弄湿脚上的漂亮小皮靴。有时遇大片的烂泥地,她干脆使出轻功,蹬足于泥地里间生的草丛,借力低飞过去。
终于在绿洲的尽头又出现几座首尾相连的大水潭,这才把皮筏放回水潭中。三人复乘上皮筏,轻荡木浆,漂移向前。
接连划过几个大水潭,皮筏随波飘荡,又荡入一条小小的水道。只见水道两边绿草青青,伸手可及,七彩野花间杂其中。
箬花顺手拔起一把嫩草,正随手挑出夹杂在嫩草里的野花,看看到底有哪几种颜色?
蓦然间,皮筏疾速下沉。三人眼前一暗,皮筏沉入了一条狭窄的暗河。
鲁大有左扳桨右板桨,急急划动木桨。
一直划了大半个时辰,再两转三转,转过几个弯,才隐约见前方有亮光透进。又划了一盏茶功夫,方才驶出暗河。皮筏出了暗河,一路飘荡,来到一处水面较平静的大水潭中。
三人驾乘皮筏,转折起伏,在三千弱水中行了差不多有八、九个时辰。接连经过数百处艰险异常的水潭,鲁大有说已走过大一半的路程。
至此,珑飞方知这八百里流沙河,其三千弱水,确非浪得虚名。渡河之人往往摸不着边际路数,容易迷失,其艰难凶险更是深不可测。若非鲁大有熟悉水道,引路前行,当真难以渡过。
就算力能飞渡之人,往往迷失于无数的曲折水道间。遇到无风之日,烈日当空,大大小小水潭中的水汽蒸腾而起,结成迷雾,更加难以辨认行进的方向。若遇到坏天气,狂风起处,沙暴临空,呼啸而来,遮天蔽日。这种情况下要渡弱水简直难如登天!
若盲目横渡,不是淹死,便是累死。或酷热中暑而死,或饥寒受冻致死,甚至也有被毒虫飞虻叮咬而死的。
果真是八百流沙界,三千弱水深,奈何桥上渡,路边白骨剩。
眼看已近戌牌时分,夕阳渐红,慢慢地增圆了,却依然高悬在头顶。
夕阳缓缓西下。万里晴空中,飘来几朵薄云,由远及近。阳光穿透云层洒落下来,把皮筏上的人都映成了金色。三个金色的人坐在黑黝黝的皮筏中,游荡在金色水面上。水天一色,俨如幻境。
皮筏行驶到这里,鲁大有方才定心。
回头看见两个金色人影相对而坐,笑了起来。说道:“箬花姑娘与珑少侠,跟寺庙里的贴金菩萨一模一样,金光闪闪的。真好看!”
珑飞哈哈大笑。说道:“菩萨倒没有,只有一个观世音姐姐,不肯乘天上那朵漂亮的云飞过河去,偏偏要跟我们一起坐小皮筏子,荡啊荡的,荡到对岸去。”
箬花伸纤手,在珑飞的肩头轻轻打了一记。嗔道:“观世音姐姐特地来管教你这只调皮的小猴子!要是再不乖乖的,就把小猴子送到水里去喂虾兵蟹将。”
一句话逗得旁边的鲁大有呵呵直笑。顿时气力倍增,双手不停地划动双桨,皮筏直往前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