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红衣少女肉身孱弱,气府简陋,灵觉未开,修为依旧如故。
反观那白衣少女,虽然躺在地上昏睡不醒,但周身灵气内敛,灵韵悠长——正是成功受符的迹象。
“师父,我又搞砸了……”
少年搜寻识海,将之前槐树下的状况回忆过后才发觉,自己错得太离谱了:
契符的禁制还未解除到最后一环时,那红衣少女就已经坐起身来,而灵箭却还对着原来方向,这才使得契符授错了人,印在了那白衣少女身上。
知悉情势之后,少年虽是心惊,但并不慌乱。
此前,他将那契符的禁制解除,并且择机掷出,不论是时机的把握,还是对灵箭威能的控制,都可以说是一丝不苟、完美无暇,根本不可能伤到他人。
而这契符本体,更是不可能伤到宿主性命。
这玄袍少年名唤杜纨,是药神谷的一名嫡系子弟。
这契符“良伴”,乃是他在谷内领取的一件悬赏任务。任务要求他将“良伴”暗中授予仙榜候选人,并且,不得让任何人知晓此符的来源,包括受符者。
这契符一种入宿主体内,其内蕴的灵元便会以极其玄妙的方式,在宿主体内慢慢铺陈开来,归于平息。
只需过上少许时日,契符就会完全蛰伏宿主体内,到时候,即便是圣教的顶流强者出手,也未必能探查出它的存在。
不过杜纨也知道,这契符躲人探查,只是为了保护宿主,避免怀璧之罪,它并不是什么反噬宿主的蛊虫。
“师父说过,有此符加身,无论是凡体还是修士,都将是获百利而无一害!”
“契符本体可以经由宿主的意念,与宿主的经脉相联,时时辅佐宿主证道修行。无论宿主选择修真还是修灵,修行之路都将事半功倍,一日千里!”
杜纨紧皱着眉头,此刻让他忧心的是另一件事:
以他如今的修为,是没有办法将契符完好撤下的,否则之前的投掷,也不会那般谨慎了。
但他现在将契符授错了人,这趟差事在他手里,已经算是搞砸了!
“唉,都走到最后一步了,没想到出了这等差池,这可怎么跟师父交代?”
“看来回谷又免不了师父一顿责罚!”
杜纨眉色愁苦,一阵忧心忡忡。
但听那红衣少女一直在唤她的妹妹,那白衣少女始终未曾醒转过来,他又将灵识铺散开来,向前探去。
这才察觉到,那白衣少女此刻竟是呼吸微弱,生机涣散!
“这小姑娘前一刻还好端端的,怎么受下契符之后,突然就这般垂危了?!”
“她此前气府未铸,灵觉未启。有这等契符入体相佐,寿元和气息都应节节高升才是,但此刻为何却昏迷不醒?”
虽是心中惊疑,但杜纨依旧神色镇定,并未乱了方寸。
他对自己施展的手段,抱有绝对的信心。
他对这符诀“良伴”更不会怀疑,因为,这是他师父亲手炼制的!
杜纨抬手一挥,催动起数道灵元,朝唐依焕裹挟而去。
令他出乎意料的是,那白衣少女体内竟是阴郁沉沉,黯淡一片,寻不见一丝天地灵气。
而那契符的本体正巧在她左臂上落定,勾勒着一道神秘的符文图案。
图案上道道符文飘忽不定,正化作道道紫光,沿着她体内的经脉轻快地游走,但正好绕开了经脉上的诸多节点。
见此情形,杜纨恍然大悟道:“看来这小姑娘体质特殊,天生排斥天地灵气。难怪已近芳年,身上却没有半点修为!”
但他旋即语气一转,又轻轻叹息了一声:“当真是凡士中的凡士啊。”
这时,夏冰茉已经背起唐依焕,正疾步朝城中赶去。
望着那两只娇小的身影踉跄远去,杜纨脸上不由得一阵自责。
本是一场良缘,经由自己亲手施展,竟成了他人的劫难!
那白衣小姑娘体质怪异,本就不喜天地灵气,现又契符加身,大量灵元入体。这般情形对她而言,自是无异于跌入险境。
而且,这般特殊的危症,在这小小的青岩村里,应是无人能治。
照这样下去,那小姑娘只会香消玉殒……
我还是先救下她,然后再回谷向师父请罪吧!
杜纨心中思定,立即起身,朝那疾步的红衣身影追去。途中还不忘一手捏出一道符诀,易改了自己的相貌。
师父说了,此次授符之事属于机密任务,不能给旁人露面,也不能让受符者看到我的相貌。
那我易容之后再出手相助,应该是可以的!
玄袍少年身影一闪,瞬息之间,便出现在红衣少女身前不远处。
…………
此前,在那槐树下。
夏冰茉见小妹突然闭上了眼睛,不再答复自己,本料想是小妹今日心情欢喜,心思也活络了起来,是在假寐和自己开玩笑。但她又见小妹脉搏微弱,气若游丝,当即芳心大乱。
于是想也不想,当即背上小妹,准备赶回城中,寻人求救。
夏冰茉激荡气府,脚下运足了真气,也只能踉跄前行。
她现在不过十四岁年纪,本就修为平平,现在又背着人,卯上了吃奶的力气,速度却也只同成年男子奔跑一般。
府中供奉的陈师手段通天,他定能解救依焕性命之危!
先前还误会了陈师,他灵觉通达,想必已经听到了,只希望他不要与我一般计较。
夏冰茉心中这般想着,脚下速度丝毫不减。
未时的郊外,日光炎炎,空气格外干燥。
正竭力奔跑着,夏冰茉忽然发觉道路前方光影变幻,一道玄袍身影凭空浮现了出来。
那身影动作不紧不慢,悠悠站定,神情举止十分散漫。
若不是亲眼瞧见这奇异变化,她定会觉得,那男子已站在前方等候多时。
遥遥望去,那男子身着一件玄黑色道袍,道袍上针绣着符文流光,有如灵物一般,轻盈流转。尤其是那胸襟处灵动着的层层云纹,只是一眼便让人移不开视线,甚是灵妙。
正巧又见那男子提起双袖,徐徐藏向身后,唇边的胡髯无风轻舞,举手投足间气场十分不凡。
夏冰茉见这男子一身行头贵雅有致,举止间流露的气质也堪称上等一流,似是比府中供奉的陈师也要强出许多,心中不禁猜想:
此人或许来历不凡!
她正打算匀息开口,求他解救小妹性命之危。待得跑到近前,仔细瞧见那人的脸,心中顿时大失所望:
真是可惜了这身贵雅行头,被这般粗俗的相貌毁于一旦!
这人定是穿的一身好看,出来敛财行骗的!
夏冰茉眼眸一狠,将那男子剜了一眼,脚上再度运起真气,继续朝城中赶去。